第12章 膨脹
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一件事抱有太大的熱情,就好像一個氣球,充滿氣,嚓地一下又幹癟了,有如泡影。
她對每個節日都很認真,十分認真,認真到了我認為甚至虔誠的地步,但又好像不只是節日。
奇怪的人。
正歷五月初五好像是每個學生都會爆炸性興奮的日子,不僅僅是為了三天的假期,更因為即將到來的暑假,明明還有一個月多的日子,卻又彷彿近在咫尺。
討論這個又討論那個,就是沒人討論即將到來的高三,好像只要一開這個頭就能給所有人都帶去無盡的悲傷與痛苦。
可能偶爾也會有人意識到這個問題,有那麼一瞬間變得沉悶,但是無所謂,活在當下,昨日之日既已不可留,今日之日又何必多煩憂。
謝林送了我一條手鏈,或者說手繩,五種顏色的線纏繞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是你,末了是個活結,可以調節大小,很精緻,很好看。
她說她自己也有一條,系在腳踝上,我問她為什麼,她說這樣方便,平常硌手,我當即表示我也要這麼幹,她卻義正言辭地說我這條做的就是手繩,不允許我係在腳踝上。
我有理由懷疑她是在唬我,但是沒辦法,這樣好看的手繩,讓人沒辦法拒絕將它戴在手上。
你能想像一個幾乎是廚房殺手的人竟然十分熱衷於烹飪這件事嗎?謝林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想自己做食物,能不能吃是一回事,好不好看又是另一回事。
此時看她包粽子那個樣,我有理由懷疑這條手繩不是她自己編的,她十分肯定,並對我這種“對她的勞動成果進行質疑”的行為表示強烈譴責。
好吧,我錯了,於是這些本該是她來包的粽子,成功變到了我手裡來,讓我達成了“選購加工製作成品一手包辦”的成就。
我同她這麼說時,她表示我將她的功勞獨吞了去,嗯,如果她指的是選購材料時在材料堆裡碰來碰去,包粽子時毀壞材料,蒸粽子時在我邊上嘰嘰喳喳盤問我有沒有好的話。
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個節依然過的非常有趣,謝林來了以後的節日不知比我過去十幾年的日子色彩絢爛多少。
就像一片充斥著墨點牆上忽然澆滿了無數明度亮度極高的色彩,潑墨油漆畫,讓白色無所遁形,讓黑色炫彩紛呈,就那麼明晃晃的炸開在我眼前。
不知道是誰,不知道是她,不知道是我。但無所謂,你看見了嗎,是蘅蕪中的一株新芽,是她也是我。
我誇張了用詞,修飾了手法,我或許直抒胸臆,又或許借景抒情,最終呈現出來的卻永遠是我,不論何人的我。
太過囂張以至於描寫斷層,被謝林吐槽我總是這樣不知悔改。
這天是期末考試,這是今天最後一場考試,卻不是明天最後一場考試,從考場走出來的學生或喜悅,或悲傷,或興奮,但都不是謝林。
她面無表情,我感到心尖一顫,莫名其妙。
“沒考好嗎?”我不自覺放輕了聲音,她搖搖頭。
“那怎麼了,出事了?心情不好?”
她扭頭看我一眼“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話這麼多啊謝成羽。”
我於是噤聲,她頓了頓“沒什麼事,累了,想歇會。”說罷就頭也不回地往教室走。
於是這個晚自習我過的十分煩躁,我猛然意識到,我似乎對她有著超乎尋常的關注度,為什麼。
就好像她不是她,我不是我。
然而直到晚自習下課,直到我回房洗漱完一整個人灘在床上,昏昏欲睡卻又無比清醒時,我都沒解開這個症結。
謝林好像看出來我的不對勁,但其實我與平時並無太大區別,至少我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那個,我下午真沒什麼事,就是有點心情不佳,對你態度不太好,我道歉,對不起。”她說的很是誠懇。
我搖搖頭,跟她說我沒事,讓她不要介意。她於是慢吞吞地往房間走,明明四五米的距離,她卻走了彷彿一個世紀那麼長,末了還回頭看我一眼,好似在確定我真的沒事。
我再不去想了,蒙頭大睡。
第二天起來時感覺精神有些恍惚,我使勁眯了眯眼,分辨了好一會夢境與現實。
門外傳來敲門聲,謝林來喊我起床,她像是不太放心,於是我只好再次同她確認我真的沒事,讓她不用管我,好好考試,話說明明有事的該是她才對吧。
今天的考試進行的十分順利,出考場的那一刻有如解放。關押了一整個學期的瘋子們朝外猛地沖去,包括謝林,包括我,包括所有人。
論誰都知道,門外不過是另一個囚籠,但此刻無人在意,人們興奮著,吼叫著,朝外湧去。學校底下埋了炸彈,再多待一秒就要爆炸!
謝林拉著我,我拉著謝林,開心的是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