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殘影在月色下飄蕩,帷幔隨風拂動,彌漫著淡雅的草藥清香。
床榻上,躺著一個年邁的老婦人,身體消瘦得彷佛風一吹就能倒。
許圉師又點燃了一束草藥,從盆中取出毛巾擰幹,細細地擦著老婦人的手,不管是婦孺兒童,還是染著病的少年壯丁,他都盡心盡力地照顧著。
但看著昨天還跟他打趣開玩笑的生命,今天便被扔在了外面,焚燒屍體,不免讓他心痛如斯。
他從小勵志要做清官,造福百姓,但如今看來,個人的力量在天地間渺小如塵埃。
“大人吶……你長得好像我一個故人。”老婦人喃喃地念著,許圉師不急不躁替她輕輕擦著脖頸間的汗水,點點頭回應。
但這已經是她對他說的第三遍了。
“真的……很像……他和你一樣,善良,溫柔……我真想再見一見她啊……”
漸漸的,老婦人沒了聲響。起初許圉師還未發現,以為她只是睡著了,直到他再次拉過老婦人的手替她擦洗時,卻發現她的手指已然涼如寒冰。
老婦人走時臉上帶著微笑,似乎在夢中見到了她想見的故人,而不是她那個混賬兒子。許圉師拉過她的手,雙手包圍住,想傳遞自己身上的一點溫度給她,但無論他怎麼做,那雙手卻越來越冰涼。
月色如水,他深吸一口氣,趴在老婦人的旁邊,肩膀控制不住地抖動。
剛到這裡時,他內心有火焰,有無盡的希望,但看著一個個病人撒手人寰時,那簇火焰和希望都被冷不防地澆滅了。
清晨的陽光穿過窗欞,秦向隅推門而入,只看到床榻上整齊擺放的銀針,和趴在桌上埋在書堆裡睡著的許圉師。
初秋清晨的陽光並算不強烈,投射在許圉師的臉上,透過纖長的睫毛投下一片小小的陰翳。
另一側的床上,傳來些許小動靜,秦向隅走過去,薛席歌剛好悠悠轉醒。
與此同時,趴在桌上的許圉師輕咳了兩聲。許圉師撐起身子,也許是昨晚難過得緊了,此刻只覺得渾身綿軟,沒什麼力氣。
秦向隅站在薛席歌的床邊,但目光注視著許圉師這邊:“怎麼了?好像有些咳嗽?”
許圉師搖搖頭,看秦向隅站在床邊一臉擔心的模樣,走過去替薛席歌把脈。
“咳咳……”
一盞茶的功夫不到,許圉師掩嘴咳了好幾遍,眉頭微微下壓,像是在強忍著什麼。
秦向隅又問了一遍:“到底怎麼了?”
許圉師收回手,捂著嘴:“她的病應該快好了,你別著急,咳……我的醫術只學了些皮毛,你待會兒再找個大夫替她……”
“你閉嘴!我急得是她嗎!”秦向隅的聲音很大。
許圉師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壓根聽不見秦向隅說什麼,只覺得眼前一黑,他連忙扶住了床邊的架子。
“圉師!”秦向隅趕緊扶住他,把他攬到自己懷裡。
這個姿勢讓他有些不舒服,他輕輕推了推秦向隅,說了句沒事。
“都這樣了,還說沒事兒。你有本事再自己走出去這間屋子!”
秦向隅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了他的耳中,但那聲音漸漸地被無限縮小、縮小,直到再也聽不見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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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的氣息十分寧靜,就連時間也在這片空間裡凝固。
日光灑在的牆壁上,投下一道道淡淡的陰影,微風吹過,撩起江硯的頭發,窗簾也跟著輕輕搖曳。
裴空逐靜靜地看著江硯,彼此都不說話,他早覺得江硯有些不對勁兒,從昨天半夜去偷藥直到今天早上,江硯一句話也沒主動跟他說過。
裴空逐試著跟他搭話:“我們什麼時候動身去找那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