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江硯沿著街走了許久，本來是打算給空空買點兒小玩意帶回去的，但不知不覺走到了將軍府的門口。
空空跟在他身邊停下，為了避免嚇到路人，江硯出門前還特意給它帶了一個可愛的帽子。
他已經許久不曾來過了，剛好買了阿歡愛吃的糕點，他站在門口躊躇了一會兒，剛要進去便被守門的攔下了:“抱歉，公子，您可以進來，但它不行。”
將軍府全府上下對狼的態度出奇的一致，他作罷轉身剛要走，卻被裴夫人叫住了。
“是太師府的江公子吧，快進來吧。”裴夫人聲音溫和，眉目也很慈祥。
“夫人，可是……”門衛正要規勸，被她打斷了:“沒事，有江公子在，會看好它的。”
江硯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把空空帶進來，讓它叼著東西先回去了。
江硯跟在裴夫人身後慢吞吞地走著，有一句沒一句的答著她的話。
“阿隨剛剛出去了，應該還要過一會兒才回來。兩個丫頭正在院子裡玩兒呢，孩子，你且先陪老身嘮嘮如何？”
裴夫人轉過頭來和江硯說話，江硯點點頭，待他走至身邊，裴夫人又拉過他的手，細細打量著。
“細細看來，雖然你待人謙和有禮，但你的眼神有時候和那隻狼還真有幾分相像呢，其實疏離又防備。”
也不知裴夫人是不是在開玩笑，江硯不知該怎麼接話，只能笑笑微微點頭。
將軍府的庭院佈置與太師府大相徑庭，如果說太師府的佈置更是精雕細琢、刻意求工，那將軍府的庭院更顯大氣自然，儲存了原始草木的恣意生長感。
四周都種滿了各色花木，其中一棵古樟樹高聳入雲，枝葉茂盛，樹下是一片粉中帶白的木槿花，金秋時節開得正旺盛。
馥郁的香氣讓江硯回想起第一次見到裴空逐的時候，那時候他還將衣服借給自己穿，不論是他的懷中還是那衣服上都帶著木槿花的氣味，想必就是沾染了這庭院中的味道吧。
裴夫人看到江硯的眼睛看著不遠處的那片花叢，笑了笑，接著說道:“怎麼樣？開得還不錯吧，這是今年春天阿隨親手種下的。本來他是不願意在這院子裡種花的，我家親戚眾多，不時有小孩子過來玩，總愛摘院子裡的花草，也不知他怎麼想的。”
裴夫人看著那些花眼中滿是和藹然醇和。
江硯走到她身邊，放眼望去，滿院子的木槿花，香氣撲鼻而來，他淡淡地回道：“木槿花朝開夕落，盛景之時極其短暫，恐怕等不及被人採摘就已經凋零了。”
裴夫人笑著看向他：“正是如此，生命短暫卻又美好，人們才更應該拋開雜念，珍惜當下。”
江硯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眼中突然閃過一抹落寞之色，但他面上仍舊帶著淺笑。
“瞧我，扯遠了。”
江硯趕緊回複:“沒有，一直都是空逐在我身邊瞭解我，我能多瞭解他一些也是好的。”
江硯再三猶豫，還是問了出來:“貴府與狼群，是有什麼過節嗎？”
裴夫人像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眼中透過江硯看向很遠的地方。
“你發現了？很奇怪吧，狼雖是猛獸，但也沒有人似我家這麼防備著的。”
清風穿過，帶來了山林間些許泥土的氣味。江硯站在裴夫人身後，聽她娓娓道來。
——那時，裴空逐與他的父親起了爭執，年幼的他與父親賭氣，跑上了山。本來也沒什麼的，只是那座山上不知道何時遷來了一個狼群。
裴老將軍帶著家丁上山去尋他，剛好撞見他在一頭狼博鬥。他的至交好友，為了救他被那頭狼咬到脖子，流血過多而死了。
那位至交好友是裴老將軍的左膀右臂兼戰友的孩子。戰友在沙場上為了保護裴老將軍而死，只留下一對年幼的孩子，於是那對孩子順理成章地由裴府接管，裴老將軍將他們兩個收為義子，改隨裴姓，養育長大。
裴空逐和那對孩子的關系很要好，只是沒想到其中的哥哥裴易禮還沒來得及上戰場，卻因為一頭狼死在了山林裡。
從那以後，弟弟裴易澈便再也沒跟裴空逐說過話，裴老將軍帶著裴易澈上了戰場，哪怕是逢年過節，邊疆沒有戰火，他也不曾回來過。
後來，裴空逐稍稍長大一些，特意去那片山林裡尋那群狼報仇。他沒帶弓箭，赤手與那頭狼搏鬥，用貼身匕首殺死了那頭狼，撬下它最鋒利的狼牙。
他本想著在裴易澈回來時把那顆狼牙送給他，但等了很多年，裴易澈從沒回來過。
裴老夫人收回目光，眸子中感慨萬千：“後來的事情，你大概知道了，你當時情況危急，需要用狼牙做藥引，阿隨便把那顆牙拿出來磨碎了。”
“難怪。”
難怪他嫉狼如仇，在看到狼群時恨不得都殺光扒皮抽筋。
“唉，這孩子。遇事總愛藏著，也不跟我說。若是易澈能回來的話，或許能夠解開他的心結。”這話不像是對著江硯說的，而是她在自言自語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