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放!把手舉起來!”一個年輕警察的聲音因緊張而微微顫抖。
沈放的唇角扯出一絲近乎諷刺的微笑:”年輕人,握槍的手別抖,走火傷到自己就不好了。”
當特警們端著槍向他逼近時,他緩緩舉起那雙布滿傷痕的手,掌心向外,一個投降的姿勢。但他的眼神平靜如水,沒有絲毫恐懼,更像是一隻心甘情願踏入陷阱的狐貍,已經算計好了獵人的每一步動作。
”趴下!臉朝地!雙手放在能看見的地方!”為首的警官大喊。
沈放沒有反抗,順從地單膝跪地,隨後趴下。警察們如狼群般撲上來,粗暴地將他按在地上,膝蓋壓住他的後背,冰冷的手銬”咔嗒”一聲扣住了他的手腕,金屬摩擦面板的觸感冰冷而刺痛。
“原來被銬起來是這種感覺啊。”沈放的臉貼在酒吧冰冷的地板上,能聞到混合著酒精、香水和汗水的氣味,燈光在他眼前晃動,刺眼而模糊,不知是誰踩碎了一塊玻璃,發出清脆的聲響。
但在這一片混亂中,他的嘴角卻悄然浮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微笑,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閃電,稍縱即逝,”打草驚蛇了嗎,唐旭?”他在心裡默唸。
他了解唐旭的習性,那個陰險的老狐貍一定就在很近的地方,躲在暗處,等著看他落入陷阱,享受獵物垂死掙紮的快感。
當警察們拽著他的胳膊,將他拉起來押送出酒吧時,周圍的顧客紛紛側目,有人用手機偷偷拍攝,有人竊竊私語。
沈放無視這一切,冷風卷著雪花飄過,一輛車從遠處呼嘯而過,車窗微微降下,月光下,唐旭那張鋒利的臉若隱若現。
“十五年了,沈放,我們很快就要見面了。”
”沈放,你涉嫌故意傷害他人身體,持械鬥毆,現在依法逮捕你。”領隊的特警隊長公事公辦地說道,聲音卻刻意提高了幾分,彷彿在向誰傳遞訊號,他四十出頭,下巴上有一道陳年的疤痕,眼中閃爍著難以捉摸的光芒。
沈放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平靜地坐進了警車後座,冰冷的金屬座椅硌著他的背,手銬勒得他手腕發疼,但這些都不重要了。
他靠在車窗上,冰涼的玻璃貼著他發燙的太陽穴,帶來一絲舒適。他閉上了酸澀的眼睛,任憑警車的引擎聲在耳邊轟鳴。
遊戲才剛剛開始,而這一次,獵人與獵物的角色即將顛倒。
淩晨,津港市郊外的s203省道籠罩在濃重的山霧中。
押送車隊悄然上路,隊伍出奇簡單:前後各一輛警車護衛,中間是一輛裝有沈放的囚車。囚車內,沈放被特製的手銬腳鐐牢牢束縛在座椅上,但他的表情出奇平靜,甚至嘴角微微上揚,像是在期待什麼。
氣氛太安靜,太剋制,像暴風雨前的海面,平得毫無波瀾。
前排兩名押送警員,一個年紀偏大的中年人,一個年輕氣盛的小夥子,彼此低聲交談了一路,話題總是繞不開他,這個“殺人黑警”。
“你說……他真是因為那案子被抓的嗎?”年輕警員小聲問,眼神瞟了一眼後視鏡。
“還能因為什麼?那幾具屍體屍檢都對得上,局裡壓了好久,現在是終於扛不住了。”年長警員說得輕松,像是在談論一個陌生人的人生崩塌。
年輕警員咂了咂嘴,“但有時候,我還真羨慕他幹脆……有幾個是該死的,那些人罪行都翻到天了,按規章根本動不了他。”
車廂後座的沈放忽然開口,聲音低沉而啞,“你說得對,有幾個,確實是該死的。”
前面安靜了三秒,年輕警員轉過頭,有點吃驚地看著他,“你不否認?”
沈放看著他,神色冷淡,卻沒有迴避,“否認沒有意義。”
“那你後悔嗎?”年輕人皺眉,眼神複雜,“殺了那麼多人,連自己也搭進去了。值嗎?”
沈放沒立刻回答。他垂下眼睫,看著自己滿是擦痕的手腕,像在翻找那段已經壓進骨頭縫裡的記憶,良久,他緩緩開口:“我不知道什麼叫值。我只知道,有些人如果不死,活著就是對別人的懲罰。”他的聲音不大,但像一把鏽刀刮過車廂,帶著說不出的寒意。
年長警員輕咳了一聲,不再接話,年輕人也沉默下來,似乎第一次正視這個沉默寡言的“殺人犯”。
車隊駛向那條視線受限的隧道口,山間的濃霧像是一團棉絮,濕漉漉地爬上擋風玻璃,將前方道路吞噬得只剩下模糊不清的暗色輪廓。
囚車前燈的光芒被水汽折射,形成一個個朦朧的光暈,像是通往未知世界的入口。能見度不足二十米,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氣息。
囚車的老司機不由自主地用拇指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汗珠,雙手緊握方向盤,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感到後背的襯衫已經黏在了面板上。
”媽的,這鬼天氣。”他小聲嘀咕著,眼睛一刻不敢離開前方,”簡直像是在開進棉花糖裡。”
就在囚車即將駛入隧道黑洞般入口的那一刻,一陣野獸般低沉的引擎轟鳴從前方傳來,震得人耳膜發痛。
隨後,車頭兩盞如同猛獸眼睛般的強光大燈刺破濃霧,一輛經過改裝、塗裝成啞光黑的重型貨車從隧道中疾馳而出,輪胎碾壓著地面,揚起一陣煙塵,轟然橫在囚車正前方!
輪胎與地面摩擦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銳嘶鳴,刺破了夜的寂靜,如同某種不祥的預兆。囚車劇烈搖晃,車內人員被慣性甩向前方,安全帶深深勒進肉裡,留下火辣辣的疼痛。
車身幾乎側翻,右側兩個輪胎瞬間懸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最終在距離貨車不到半米處堪堪停下,車頭幾乎親吻著黑色貨車的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