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鐵招牌在風中搖擺。
老艾迪咖啡館的桃花心木吧檯,在熒石燈下泛著白蠟般的光澤。
這種熒石燈是最近聖械廷新進的高檔貨色,光線柔和明亮而穩定,比什麼普通油燈或蠟燭好得多。
本來侍者沒有法力,是無法驅動熒石燈的。
但他可以將熒石浸泡在龍語鍊金大學新出的濃縮光之水中,同樣能起到照明的效果——
對於鍊金產品,急流市的市民們早就沒了先前的畏懼感。
因為根據聖道派神學理論,熱愛就是生活嘛,是聖父允許用的。
聖孫都在帶頭用呢,憑什麼不行?聖父怪下來,有聖孫頂著呢。
在L型的吧檯前,十二張包銅高腳凳釘死在地板上,每張凳面都凹陷著歷任主顧的屁股印。
牆壁上貼滿泛黃的船舶保險單,那些被浸透又風乾的紙張,正隨著港口的潮溼空氣微微卷曲。
美格第商會高階合夥人,以及老艾迪咖啡館的主人艾迪·克勞馥將銀勺放在咖啡杯邊緣,看著升起的水霧默然不語。
杯中泛起的油膜在燈光下碎裂成金箔,這總讓他想起二十年前他給商船寫貨單的日子。
那時候,他才只是一個小小的文書,日子比杯中沉澱的咖啡渣還苦澀。
現在他卻已經是急流市,乃至下瑞佛郡與卡夏郡的保險業大亨。
保險業在風車地早已有之,本質就是航海技術太差,成本太高,一出事故就是全家飛人。
所以一群市民在啤酒館裡想出了一個好點子,誰要出海就按照貨物價值10%交一筆錢給他們。
要是船翻了,那就全額賠付,要是船沒翻,那先前交的也不會還給你。
只要100艘船能回來90艘以上,那就有的賺。
而千河谷地理因素帶來極高的船運需求,同樣造就了老艾迪咖啡館這種保險交易所。
“早上好啊,老艾迪。”美格第商會彩票業合夥人布蘭登·雷恩斯不客氣地掃了掃凳子上的灰,坐了下去。
這個三十出頭的商人,長著一張娃娃臉,他敞開胸口的領子,將鍍金懷錶鏈纏在指間,反倒像個二十出頭的浪蕩小夥。
這副做派自然是與他的出身有關,布蘭登先前就是美格第商會的賭坊管事。
只不過後來美格第商會為了響應市政廳發起的文明運動,將所有“合法運營”的賭場和技院全部取締,徹底將這個業務切割。
雖然如今還是有小賭坊和小技院,但不會像先前那樣有規模化的氣候。
相比於其他同行,布蘭登腦筋轉得快,把原先擦邊的抽獎小遊戲,搞成了一週一開的彩票。
當然,布蘭登能把賭場內的小遊戲搞成面向大眾的彩票,肯定是有原因的。
最關鍵的一點,就是他從聖械廷引進了鍊金材料作為防偽標籤,否則人家彩票造假怎麼辦?
而布蘭登的彩票事業能迅速擴張,就是因為凱瑟琳在用布蘭登的彩票籌集資金來重建急流市。
這位賭徒粗野地從侍者手中拿起咖啡,放到了自己面前,用茶匙加了糖,又叫侍者加了熱牛奶。
艾迪瞥了眼牆角的報時鐘,黃銅齒輪咬合的聲響不知為何讓他想起契卡審訊室的刑具。
“冕下約的是幾點?”
“上午九點。”故意從懷中掏出了鍍金的懷錶,布蘭登特意舉高了些,連嗓子都跟著尖了,“才八點!”
攪動著漸漸從藍色變為青綠色的藍漿咖啡,老艾迪故意不去看布蘭登:“咱們是不是該出發了?”
“早著呢。”布蘭登吹了吹咖啡上的熱氣,“再說了,他等個幾分鐘又如何?我還怕了他了?”
老艾迪攪動咖啡的速度不知不覺變快了:“你不怕他嗎?”
“你怕?”布蘭登仍舊在噗噗吹著咖啡上的水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