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棉布的實用、舒適、色彩斑斕和濃厚的異國情調,讓消費者趨之若鶩,使得無數的印度棉織品更是源源不斷運到歐洲,僅過去的數十年間,每年從印度出口上百萬件棉布服裝。印度莫臥兒帝國控制了全世界四分之一的棉紡織品貿易,每年稅收達到八千萬到一億兩白銀,是同時期明朝所獲稅收的十幾倍。
可以說,印度僅憑藉棉布貿易這一項,便成為這個世界上最為富庶的地區之一。
然而,印度棉布在最近十幾年裡,卻遇到了一個新的挑戰者,那就是來自漢洲大陸的棉布。
在二十多年前,齊國人曾試探性地運來了一批漢洲棉布,但毫不意外地被印度市場無情的拒之於門外,不論是花色質量,還是銷售價格,完全不是印度本地棉布的對手。所有的印度棉布商人看著灰頭灰臉的齊國人,都給予無盡的嘲笑。
這些齊國人腦子都秀逗了嗎?在一個盛產棉布的地區,萬里迢迢地運來一批沒有任何競爭力的棉布來銷售,這不是在關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嘛!
後來,齊國人可能也知道自家生產的棉布無法與印度當地產品競爭,非常明智將棉布撤出了他們的商品銷售目錄,轉而兜售他們具有比較優勢的鐵器、五金、軍工、鐘錶、玻璃、瓷器、砂糖、罐頭等諸多種類的工業製成品。
然而,充滿迷之自信的印度人尚未得意多久,曾經為印度棉布重要市場的南洋地區便被齊國逐步蠶食,並最終被他們所壟斷和控制,將印度棉布逐出了這個擁有數百萬人口規模的市場。
緊接著,馬來半島、中南半島、日本等地區和國家的市場上也開始出現大量的漢洲棉布,擠壓著印度棉布的生存空間。
而到了1660年代,曾經鎩羽而歸的漢洲棉布又殺入了印度市場。不過,這一次,齊國人是以高階市場為切入點,運來了大量高檔印花棉布和平紋細布,憑藉其精湛的印染技術和紡織技術,再加上工業大規模生產的價格優勢,很快站穩腳跟,贏得不少王公貴族和富裕人家的喜愛。
被印度棉布牢牢掌握的中低端市場,在近幾年,也遭到巨大沖擊。
馬六甲海峽以東地區,可以說已經沒有印度棉布的任何市場空間了,全都被漢洲棉布所佔據。再加上棉布生產能力已逐步復甦的大明,也開始恢復出口,爭奪日本、朝鮮、安南、暹羅等地區的棉布市場。
至於波斯、阿拉伯、埃及和地中海地區,齊國也憑藉其建立的密集商業網路,不斷與印度棉布爭奪有限的市場,擠壓他們的生存空間。
因而,在最近十年,不論是孟加拉當地的棉布商人,還是古吉拉特和旁遮普的棉布商人,都感覺到棉布生意愈發不好做了。好像整個印度地區的棉布市場突然間就飽和了,曾經那種供不應求的貿易繁榮景象再也無法重現。所有的外國商人在採購他們手中的印度棉布時,會不斷地壓價壓量,甚至會提出各種條件,比如賬期延長,強迫接受成色不足的金銀貨幣,要求附贈額外商品……
面對這種情形,眾多的棉布商人曾試圖聯合起來,建立某種價格聯盟,統一棉布的銷售價格,以增強他們的集體議價權。
但這種商人的自發行為,註定無法應對那些擁有更多選擇權的外國採購商。眾多獨立而又分散的棉布生產模式,割裂的市場環境,使得這種價格聯盟根本無法實現。更不要說,旁邊還站著一個虎視眈眈、急於擴大棉布市場的齊國。
此前,齊國運來的大量工業製成品,填補了印度市場的許多空白,也滿足了當地無數商人和普通民眾的生產和生活需求,在那個時候,齊國的商品與印度本地既有的商品和產業之間少有競爭。
更不要說,齊國商人沒有像那些歐洲人那般,將賺來的每一枚錢幣全部帶回本土。他們會將獲得的收益全部用來購買印度的硝石、靛藍、棉花和女奴,極大的繁榮了印度本地市場,成為官方和民間最受歡迎的商人。
然而,時移世易,齊國人在大力發展自己的棉紡織業二十餘年後,終於開始侵入印度最為傳統,也是最據優勢的產業。
不到十年時間,印度本地的高階棉織品市場就被齊國人蠶食殆盡,現在又開始發力圍剿印度的中低端棉織品市場,儼然一副贏家通吃的模樣。
在各地無數棉布商人的請願下,三年前,莫臥兒帝國將此前給予齊國人的關稅優惠政策,進行了微微調整,特意把棉織品排除在外,徵收10%20%的特別關稅。齊國人為此,向帝國的皇帝進行了嚴正的抗議,認為是遭到了帝國政府的貿易歧視,有違自由貿易的原則。
但棉織品產業,事關莫臥兒帝國數百萬工人和家庭的生活和收入,更關係到帝國日益嚴峻的財政收入,因而,帝國皇帝駁回了齊國人的抗議。
為了安撫齊國人的憤怒,帝國皇帝又釋出諭令,免除了齊國的鋼鐵、機械、五金、糧食等商品的進口關稅,降低了茶葉、瓷器、砂糖、油料、珍貴木材、鐘錶、車輛、船舶(中小型槳帆船)等商品的進口關稅。
儘管對齊國的棉織品設定了高額的關稅,但並不能阻止他們繼續侵蝕印度棉布的市場。沒有人知道齊國棉織品的製造成本是多少,不論是他們生產的高檔印花棉布、平紋細布,還是中低檔的染色棉布、漂白棉布,並沒有因關稅的提高而隨之漲價。這讓印度本土的棉布商人們在驚愕之餘,不免感到萬分沮喪。
一些“有識之士”向帝國皇帝和政府大聲疾呼,應該頒佈嚴格的禁令,徹底禁止齊國生產的棉布進入印度市場,以保護數百萬相關產業人員的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