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三甫這麼答。
又是一個傍晚的時候,他們升起了一堆火,已經走了一天一夜了,他們不知自己走出有多遠了。火的溫暖一點點燃進兩個人的心裡,暫時沒有了寒冷,肚子裡愈發地餓了,飢餓不可抗拒地吞噬著他們的意志。兩個人貪戀地望著眼前的火,似乎要在那火裡尋找到充飢的東西。
“我餓……我要死了……”川雄哆嗦著身子。他和三甫偎在一起,相互用身體溫暖著。
“我不想死,我要回廣島……找和子。”川雄夢囈一般地說。
三甫在這夢囈中,覺得渾身上下一點力氣也沒有了。他覺得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睡過去,再也不想睜開眼睛了。他剛一閉上眼睛的一剎那,眼前就出現了草草那張臉,草草的臉上掛滿了淚痕,草草柔聲地呼喚他:“三甫哥,三甫哥……”他猛地又睜開眼睛,他看到那堆快燃盡的火,還有無邊的黑夜。他搖醒了偎在他身上的川雄,川雄木然地望著他。“我們不能停,得走。”
“去哪呀?”川雄又這麼問。
三甫沒有回答,他拉起川雄,拄著槍,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又是一個黎明的時候,他們竟在雪地上發現了兩串腳印。”
“有人,這裡有人。”三甫激動著。
川雄也看見了那兩行腳印,川雄憂鬱地說:“是不是游擊隊。”
這一句話提醒了三甫,三甫冷靜下來,有人對他們來說,是活下去的一種希望,同時也是一種危險。三甫真想就這麼死掉算了,去到另一個世界尋找父親、乾孃和草草。可每當他閉上眼睛,耳畔都響起草草的呼喚聲,那聲聲呼喚,讓他一次次睜開眼睛,他覺得只有往前走才是生。他知道草草不希望他死,他想自己應該活下去。
三甫看見地上腳印的一剎那,他就堅定了活下去的信念。
“走。”三甫終於說。
川雄恐懼地隨在後面。
他們又翻過一座山嶺時,望見了山凹的林子裡用木頭搭成的房子,房子四周掛著白色的雪霜,太陽照在上面,燦爛一片。兩個人望著這一切,恍似在夢裡。
一隻黑狗從木屋裡跑出來,在雪地上蹦跳幾下,木屋的門“吱——”地響了一聲,從屋裡走出一位少女。那少女穿著一件紅花棉襖,一條粗辮子甩在身後,少女衝黑狗叫了一聲,黑狗跑過來,親暱地和少女耍玩。
“中國人。”川雄低呼一聲。三甫看到少女那一刻,疑惑自己又看到了草草,他費力地眨了幾次眼睛。
“中國人恨我們。”川雄哆嗦著。川雄發瘋似地在往下脫自己的衣服,最後只剩下了棉衣棉褲。三甫醒悟了什麼,也去脫自己的衣服。最後兩人不約而同地把帶有日本軍銜標誌的外衣一起塞到雪裡。
後來,他們看到了身旁的兩支長槍。三甫猶豫一下,把他也塞到雪裡。
兩個人試探著向山下走去。
“中國人恨我們。”川雄似哭似喚。
“殺就殺吧,誰讓我們是日本人。”三甫這麼說。
突然“咣”的一聲槍響。
兩個人立住腳,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