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這世道還能不能好了，我們武人到底怎樣才能讓滿朝公卿滿意？每每想到這些，眼淚就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大熱天的全身冷汗，手腳冰涼。”
“那時老夫認為世界充滿了黑暗，處處都是對老夫的不公和壓迫，老夫何時才能真正的站起來……”
孫堅都聽傻了，不自覺問道：“後來呢？”
“後來老夫當了太尉，就不那樣想了。”
孫堅忍不住摸了摸古錠刀，隨即看了眼典韋和華雄，便向孫策吩咐道：“策兒，給為父來串大腰子！”
老董卻恍若未覺，仍繼續說道：“自從老夫當了太尉，手握天下重權後，想的問題就變了。”
“老擔心有人複製老夫的路，用老夫的法子一腳將老夫踹下去。”說著還看向孫堅，問道：“你說要人人都那樣，世道不就亂了？”
這句話裡藏針，孫堅已聽出其中意味。
忍不住深深看了老董一眼，沒想到自己心思早被老董一眼洞穿，完全不復當初兇虐暴戾的粗野。
同時，他也有些鬱悶。
畢竟從長沙出發時，苦心冥想以為自己洞察掌握了當世權力密碼。
沒想到，這條明明由自己開闢的林蔭小路，早已是被董卓踏過的康莊大道。放到歷史長河的跨度來看，甚至還一度車水馬龍、川流不息……
當自己輕鬆進入的時候，孫堅才明白，原來不是自己厲害，而是對方能夠容忍自己的渺小。
正準備開口，又聽老董道：“野心這玩意兒，藏在人的胸腔子裡，流在血液中，甚至是刻在骨子裡的，老夫想管也管不住。”
“尤其如今漢室傾頹、皇權旁落，很多有才幹、有本事兒的人，便開始蠢蠢欲動。而且，還全都拿老夫當靶子。”
孫堅這時不說話也不行了，道：“太尉，在下聽信謠言，才一時衝動……”
“你一衝動就持續小半年，從長沙一路殺到宛城？”老董笑著搖頭，舉樽又與孫堅痛飲：“別裝，裝就沒意思了。”
“今晚咱倆的話，老夫能保證不會傳出去。”說著又看向孫堅。
孫堅見狀，當即揮手讓四將退下。
然後，見老董一點動作都沒有，不由有些納悶兒：“太尉？……”
“老夫就不必了，怕打不過汝父子。”
老董無恥回覆，接著道：“其實說開了，這事兒也簡單。蛋糕就那麼大，老夫多吃一口，你就會少吃一口。”
“偏偏老夫不想讓，也不想讓你搶，只能恩威並施打掉你的野心。”
終於談論到最關心的地方，孫堅也忍不住攤牌問道：“太尉此番……究竟想如何處置在下？”
“哈哈哈……”一到這種時候，老董就忍不住嘚瑟，不由轉移話題道：“文臺，你看今夜月色甚美，來，再幹了！”
聽老董這麼一說，孫家父子舉頭遙望天際。
今日不過六月初一，惟有又細又彎的月亮在天邊隱隱露出一點微光，哪裡算什麼‘月色甚美’？
“月色美或不美，非眼中所見，”老董似乎有些醉了，用一根手指點著自己的胸膛道：“而，呃，而在心有所感……”
孫堅有求於人，不得不賠笑一聲：“董公真乃雅士也。”
說著，學老董一口喝乾。
孫策卻忍不了，突然拿起竹籤指著老董，厲聲喝道：“老賊，若不說出如何處置我父子，某便一簽子捅了你！”
“噗！……”剛喝一半兒的孫堅，立時噴了出來。
老董也愣了，看著漂亮的孫策，忽然又忍不住笑了：“人是挺美，就是長了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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