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楚歌?”鮑信也豁然警醒,神色大驚:“董賊好陰毒的計策!……當初楚漢相爭,霸王垓下被圍,高祖聽從謀士張良之計,令士卒深夜唱起楚地的民歌。”
“霸王麾下江東子弟征戰多年,屢屢受挫,意志消沉。”
“聞聽熟悉的家鄉民歌,或驚恐漢軍裡的楚人那麼多,以為家鄉已被高祖所得;或聞聲思鄉,心無鬥志,一心只想趕緊回到家中……”
環顧這些才反應過來計程車人,又痛心疾首道:“我等麾下將士盡皆豫兗一帶子弟,本就不諳戰陣久矣,有的更操練不過旬月,兵無鬥志。”
“加之昨日一戰又連敗五場,士氣已跌落至谷底。此番若不派人迎戰,某斷言今夜必會有大批士卒出逃!”
說完,看向西方既悲憤又不得不讚嘆道:“攻心為上,董賊不愧久經戰陣之將!原以為入了洛陽,鬥志會被榮華富貴消磨,不曾想竟還精進了起來。”
“那我等速速派將前去迎戰?”張邈下意識開口,著急道:“既知董賊毒計,萬不可令其得逞!”
話音落下,滿堂寂靜。
眾人一個個垂首斂目,甚至想將案几陶盤裡的甘蜜丸數得清清楚楚:昨日五人出戰,一個都沒回來,誰還敢……
等等,
有一個逃回來了!
剛想到這裡,便見堂外一人昂然……呃,一瘸一拐地走入。步伐雖然不雅,卻是那麼堅定,連帶著身上甲葉撞擊的聲響,似乎都帶著一抹悲壯。
外面的陽光傾照在他油光發亮的額頭,彷彿都閃著一往無前的光。
來人,正是邢華!
一位曾經的勇士,直至昨夜逃命時,屁股上中了一箭。
但這絲毫不影響他的剛毅,當即忍痛一禮,抱拳道:“諸位,昨夜某刺探敵營之計已成。不曾想,董賊今日還敢如此不將我等放在眼中!”
“待某前去一戰,取了那典韋賊子的狗頭,予諸公下酒!”
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端得是猛將無畏風采!……當然,假如不是屁股那處紗布中,還不斷地泅著血絲,這番話恐怕會更有說服力。
畢竟刺探軍情刺到自己都被抓了去,狼狽逃回來後屁股上還紮了一箭,這事兒從來未有過。
可想起這個,邢華更鬱悶:說好了讓自己先跑九十九步,結果自己清楚數著才跑九十步,後面便箭雨如蝗。
若不是命大運氣好,恐怕就不能繼續效忠大漢太尉閣下了。
曹洪如今年輕,也是忍不住嘴賤,道:“真大言不慚,明明是昨日不敵一合被俘,還有臉說成冒險刺探軍情……”
邢華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屁股上的血跡似乎也多了些,爭辯道:“刺探軍情不能算戰敗!”
“刺探軍情!……名將舍虛名為大局的事,能算戰敗麼?”
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麼‘殺豬前都要給豬吃頓好的’,什麼‘開膛破肚方能見下水’之類,引得眾名士都鬨笑起來,縣衙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可這次,一向不與人爭的袁遺陡然怒喝道:“爾等笑什麼笑!……我部邢華雖殺豬屠狗出身,粗鄙不堪,卻一心為大義,忠勇無雙!”
“如今董賊毒計在外,爾等百無一策,無人敢與之一戰。卻還厚顏無恥嘲笑如此一名捨命為公之人,何其卑劣!”
說著憤然起身,更手指曹洪罵道:“昨日是何人吹噓要上戰場,奪了那太史賊子的名馬寶甲?此時為難,怎不見爾不披掛上陣,兌現昨日之豪言!”
曹洪的笑臉,瞬間凝固。
曹操心中也猛然一緊,後悔剛剛遲了一步,沒攔住曹洪。
果然,隨後堂中各名士不善的眼神,全都看向了自己這處。顯然,從袁遺那裡受到的羞辱,他們要從自己這裡加倍討回去。
對付敵人唯唯諾諾,對付盟友重拳出擊,已然是他們的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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