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師,謝謝您。”
徐容見她眼圈發紅,笑著道:“大過年的,可不興哭啊。”
王亞芹倆眼眶迅速溼潤,可是卻咧著嘴,露出了個也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表情道:“嗯,我,我不哭。”
徐容之所以給她發十萬的年終獎,還有另外一層考慮,對徐行,他可以一分都沒有,因為她圖的根本不是十萬的年終獎。
但是王亞芹不一樣,他也沒打算讓她出道,那麼必然得有其他方面的補償。
不然她完全沒有跟著他的必要。
就是進廠打工,一個月應該也不止三千塊錢。
徐容拍了拍她的肩膀,上了樓,明天一早,他也要趕飛機回家。
自打04年出來,今年算是回去的比較晚的一年,到家都二十九下午了,好在小張同學先前過去的時候,已經騎著借來的三輪摩托,帶著爺爺進了兩趟城,把該置辦的年貨都置辦了個齊全。
小張同學還會騎摩托,這是他沒想到的。
不過在回去之前,徐容還得把一件重要的事情做完。
他上了樓,走進書房,打書架上抽出了一本半舊的黑色筆記本,翻開之後,閉著眼想了好半天,才提起筆,緩緩寫下:
《雪豹》創作總結。
一、解決攝製組內部的矛盾,比演好戲更加重要。
攝製組內部的矛盾,必將演化成戲的瑕疵,因為戲終歸是由整個攝製組共同來創作的,而不是某個特定的人來決定。
《潛伏》的成功,一定程度上,不能不歸功於劇組窮,因為窮,導致各方面的條件都比較差,所以每個人更覺得要把這個好劇本拍出來。
二、關於生活的重要性。
一個演員,在塑造一個角色時,應該讓角色“活”過來,去做他想做、應該做的事兒,而不是規規矩矩的按照劇本去執行。
如在蕭雅自殺之後,方勝利為了掩護受傷的我撤退而犧牲,之後,在徐虎揹著我逃跑的過程中,我為了不拖累徐虎,說出讓他拋下我獨自逃生的話。
說話的時候,我閉上了眼睛。
那一瞬間,我其實並不希望他拋下我,我特別害怕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死去,因為我還沒為蕭雅報仇,我對日本人的仇恨,從來沒有那一瞬間那麼深刻過。
創作的過程,是一個很有意思的過程,困難的時候,就像遭遇了鬼打牆,順利的時候,就像腦子裡的一團線一瞬間捋清了,甚至觸類旁通。
閉眼睛的一瞬間,讓我想起了幾個月前進到的有趣的一幕。
飛天獎的頒獎典禮。
當時我已經很清楚地知道我不可能獲獎,所以那時候的我相當放鬆,但是坐在我旁邊的張國力在笑著,林永建、段弈宏、程昱他們幾個人也在笑。
但是實際上呢,在所有的候選人當中,我是率先出局的,所以我並不在接受“審判”的行列當中,但我並沒有強行擠出笑容,因為我本身並沒有期待,而已經開始在考慮手裡的戲,在下一屆飛天獎時,還有沒有衝獎的可能。
如果沒有,我應該去接一部什麼樣的戲,來拿下那座獎盃。
所以,在徐虎的“審判”下,閉上眼睛之後,我又笑了,以掩飾內心當中的緊張。
這和預先設計“真誠”截然不同,因為那個瞬間,我特別不甘。
這一系列的肢體動作,增加了我對角色的信念,另外,也由衷地感受到,一個演員,必須熱愛生活、關心生活,要有“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的敏銳,甚至可以功利一些,認為生活的細節,可以極大的幫助我讓角色活過來。
三、關於表演的含蓄性。
控制是表演的根本,含蓄是表演固有性質。
表演,要能夠激發觀眾的想象力,激發他們對生活的想象,因為戲是短暫的,一個人的一生,也許只二十集就能表現,所以表演本身必須要具備高度的概括性,而含而半露,則是引起觀眾想象的最好方法,就像《大明王朝》當中,陳保國飾演的嘉靖臨死前的笑,無論從皇帝、父親的角度,都給觀眾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間。
人藝有一種相當怪異的評判一場戲演的好不好的標準,現在看來,就是評判含蓄的標準,評判能否激發觀眾對於生活現實的想象的標準,這種標準,不是觀眾的掌聲、哭聲、笑聲,更不是上座率,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