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頭,開口的是個雜毛老道,身上一襲道袍洗得都褪色了,手中拂塵也隱隱有禿毛的跡象,爺爺說過,看起來越是邋遢不像高人的傢伙,就越要小心。
王移旌不敢輕視,雙手合了個抱拳禮,問道:
“請問道長尊姓大名?”
“貧道青雲山,雲野真人。”
“敢問這位真人,修法幾載?”
“貧道自幼出家,至今學道已五十年。”
年輕人嘴角一扯,再度迴歸之前吊兒郎當模樣,怪不得看不出深淺,合著就沒深淺。
……
雲野道人,看起來年近六十,實則才三十來歲。
年輕時確實去過青雲山,學道不足三年,因心術不正被趕下山來,靠著半瓶醋的本事招搖撞騙過一段日子,後被赤幫頭子疤面相中,成了幫派二當家。
赤幫以販賣私鹽起家,後又拐賣過一段時間婦女兒童,來錢並不快,競爭還激烈,而且官府查得極嚴。
雲野道人加入後,靠著所學風水知識,給生意不景氣的幫派指出一條新路子——盜墓。
挖墳掘冢雖同樣要掉腦袋,但風險卻遠沒那麼大,中原幾千年歷史,達官顯貴無數,一個號稱“十三朝古都”的西京,就夠他們挖幾輩子了。
赤幫百十號人從京城跑到西京,靠著道人的堪輿術很快大賺了一筆。
一幫外來人在此討營生連個招呼都不打,自然引起了當地團伙不滿,沒幾天就有人上門找麻煩,赤幫販賣私鹽出身,最不怕的就是幹架,憑著比山上鬍子還狠的勁頭,他們很快在西京站穩了腳。
疤面為人還算仗義,每次得了錢,自己拿五成,三成留給二當家,剩下兩成分發給手下弟兄。
道人雖得了銀子,但其本身是修道之人,依靠術數做傷天害理之事,報應來的尤為強烈,年僅三十就白髮蒼蒼,一幅活不久的模樣。
……
老道看出王移旌有些道行,裝腔作勢道:
“年輕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次不如賣貧道個面子,放過羅捕頭如何?”
他表面鎮定自若,心中卻很慌,對方那看似簡單一腳,實則超過了幫中最厲害的一位打手,他不是好管閒事之人,但開啟門做生意,沒有不與官府打交道的。
幫主一向有意結交羅飛,後者始終瞧不上他們這些發死人財的,想在京城開間古董鋪子,沒有官差照應可不成,否則頭天剛開張,第二天就得被拉到菜市口排排跪。
老道本以為能唬住對方,不想年輕人輕蔑一笑道:
“你有個屁的面子?”
聽聞此話,道人臉色瞬間陰沉下來,還真是個不知輕重的牛犢子。
他自知不是對手,皮笑肉不笑道:
“少俠知不知道,你今晚得罪了全京城最不該得罪的三個人?”
“呵,當小爺嚇大的?一個靠閹人上位的地痞,一個整日花天酒地的捕頭,還有你,一身土腥味,難聞得要死,想必沒少幹刨人祖墳的勾當吧?
家裡老爺子常講,修道之人倘若倒行逆施,老天爺遲早會收他,看你這德行,離死也不遠了吧?就你這樣還大言不慚賣人情,我怕你有命欠沒命還。”
年輕人說話不留情面,句句如鋼針紮在三人身上,整個一樓大堂鴉雀無聲,道人臉色已難看到極點。
全場寂靜之時,一群人烏泱泱來到了門口,披甲掛胄,持槍佩刀,是鎮守皇城的京扈衛。
“何人在此尋事?”
為首之人穿金紋甲,甲片以紅線穿連,赫然是名千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