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三十萬北突軍衝至半坡時,天空已經有了放晴的跡象,雨勢也小了許多,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停歇。
十萬王朝軍如同鋼鐵絞肉機,迅速將北突重甲騎兵削減至不足兩千人,力求在對方援軍趕到前結束戰鬥,雙方都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
此時,天空之上突然傳來一聲轟鳴,僅存的烏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散去,短短几息時間,整個天際就恢復晴朗,陽光重新灑落大地。
在場之人都不約而同停下手頭動作,抬起頭看著這奇異的一幕,位於大營後方的順帝,嘴角扯出一絲笑意,但這笑意透著股別樣意味,似乎並不是單純因為天氣原因。
旁邊負責護衛的鄒順無意中瞧見了天子神情,不禁面露驚異,自五年前皇后娘娘病逝後,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陛下笑。
……
南側山坡上,北突大汗巴特爾面對突如其來的變化,也不由一陣發愣,他身邊的青衣儒士則直接將手中油紙傘丟掉,大笑道:
“哈哈哈,來了,來了!”
巴特爾聞言轉過頭,滿臉疑惑,“什麼來了?”直至現在,他都不知道對方在盤算些什麼。
北突軍營後方一座帳篷中,達延多蘭似有所感,匆忙起身來到帳外,待看到瞬間恢復清明的天空,略一猶豫,便不顧地上泥濘,抬起步子朝前線奔去。
……
開平衛往南十餘里,一大一小兩個人影身披蓑衣的站在樹下,高大些的那人四十出頭,留著短鬚,長相普通,小的則十五六歲,生得十分俊俏,正是先前在小鎮落腳的父子二人。
中年男子平靜道:
“潛山,你不是想見識真實的戰場嗎?爹這就帶你去。”
少年顯然還停留在雨天乍晴的震撼中,尚未反應過來,一股大力便從肩頭傳來。
被喚作“潛山”的孩子只覺得眼前一花,身體如同置身雲中,周圍景色飛速後退,待回過神來,已然身處開平衛城外。
不遠處,兩軍正在對壘,雨勢雖停,但地上的積水仍在四處流淌,泥水侵染著血液,看起來十分扎眼。
少年長這麼大,雖然經常嚷嚷著要行走江湖,但生平還是第一次看到死人,周圍地上散佈著殘肢斷臂,空氣中充斥著任雨水如何沖刷也衝不去的血腥,他本就白皙的臉色此刻更白了,少年強忍住噁心,才沒當場吐出來。
男人看了兒子一眼,澹澹道:
“我去辦點事,你在此等候。”
說罷,身形一閃,沒了蹤影。
……
幾乎瞬息之間,巴爾特與姚翦身旁就多了個人影,那人一身蓑衣,靜靜抄手站在他們身旁,望著戰場方向說道:
“為何要進犯中原?”
巴爾特見狀大驚,剛要拔起手邊金刀,就被身旁儒生輕輕按了回去,青衣儒士朝對方一揖道:
“想必這位就是八王爺吧,在下姚翦,此次事端全由我挑起。”
“所求為何?”來人平靜道。
“北突到了生死存亡之際,在下曾數次書信於公主,可她執意不肯回來解圍,在下實在沒辦法,才出此下策。”
姚青衣不曾對任何人提起的謀劃,此刻卻向面前之人毫無保留講了出來,這位穿著打扮與尋常百姓無異的中年人,正是前往中州多年的八王爺王柄權。
……
王柄權並未第一時間回話,而是慢條斯理解下身上蓑衣,待碼放整齊後,右手輕輕一揮,蓑衣便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