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面對一個萍水相逢的江湖人,反而能說出那些在平時和自家人都無法說出口的話。
二人幾杯酒下肚,皆說了些不算掏心窩子的話,沈千秋這邊還算正常,說的大多是家族裡的紛爭,正室打壓側室,側出看不起庶出……複雜程度絲毫不輸皇宮內苑。
王柄權深以為意,順勢說起了王府裡的事:三個女人將偌大個府邸攪得不得安寧,宮牆內如何之複雜,以及那個都快被他說爛了的鬼故事。
沈千秋雖然心中不信,可也很有風度地笑了笑,暗自猜想對方或許是在王府裡當護院,甚至之前還在宮裡當過侍衛也說不定。
至於他口中留不下的心愛之人,八成是王府的某位丫鬟或者宮裡的婢女,後來婢女被主子相中,飛上枝頭變鳳凰,二人身份相差懸殊,從此有緣無分……總之,就是些爛俗劇情。
不過對方能和自己說這麼多已是殊為不易,沈千秋也沒心思去過分窺探別人的隱私。
……
不知不覺,一夜過去。
次日清晨,當沈大公子醒來後,悲催地發現自己竟又和那個不修邊幅的傢伙睡了一夜,更尷尬的是這次兩人不但睡在一張床上,而且抱得還賊緊。
早上負責送水的店小二推開門看到這情景,銅盆都給掉地上了,等兩人再度下樓時,四周人的眼神都變得不正常起來,更有甚者還在那指指點點小聲議論,顯然是沒說什麼好話。
沈千秋臉皮薄,一頓早飯吃得渾身難受,最後就草草喝了幾口粥,反觀一旁的王柄權胃口要好得多,一個人旋了一碗豆腐腦外加四五根油條,臨走還要了一屜小籠包。
照現在的速度,傍晚就可以抵達京城,兩人走路也就不需要那麼趕了。
沈千秋的臉色難看了好一會,慢慢才緩和過來,不過緊接著他就聞到一股怪味。
即便騎馬走了老遠,這股味道仍是如影隨形,他皺起眉頭拿鼻子一聞,發現這味道竟是從自己身上傳出的,不用問,肯定是昨晚二人太過“親密”,沾上了對方的餿味。
沈千秋欲哭無淚,這次自己是真的髒了。
酒醒後的王柄權重新歸於沉默,一路上都未曾主動開口,一旁的沈千秋也被身上的味道折磨的意興闌珊,僅是偶爾出言一兩句,得到的答覆也大多是“嗯”“哦”這種。
二人靠著那屜包子撐了足足一天,終於在傍晚時分趕到了京城,沈千秋經過一路的磨鍊,屁股早已習慣了馬鞍,經過一天的趕路,也僅是微微痠疼而已。
不過這點不適和如今喜悅的一比,也就不算什麼了,畢竟,自己還活著。
王柄權抬頭看著城門樓上的“望京”二字,喃喃道:
“終於到了。”
沈千秋聞言轉過頭,看向身旁男子。
這一瞬他突然有種感覺,對方似乎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悲涼,這種感覺一路上一直若有若無,直至到了京城,才愈發明顯起來。
沈千秋曾在自己爺爺身上感受過同樣的悲涼,那是一種無奈,也是一種遺憾,到現在他仍記得當時的場景:
垂垂老矣的沈家家主坐在屋內,看向院中正在嬉戲玩鬧的後輩,沈千秋坐在對面,靜靜看著這位老祖宗。
老者眼中並沒有喜悅,而是深深地自責,許久過後,輕輕嘆息道:
“是爺爺沒用,沒能給你們提供足夠的廕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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