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班前,部裡其他人都不在,鐘山正在趕寫一篇明天就要交稿的人物通訊,他想趁清靜晚回家一會兒貪個黑提早寫完,明天上午好安排其他採訪。
這時薛蔓妮匆匆忙忙從外面回來了,把一個裝有大型變型金鋼玩具的紙盒子放在鐘山辦公桌上,說:“謝謝你呀鐘山,在這個月最後一天幫我完成了甲稿任務,不然我這個月獎金就要被扣了。扣點兒錢事小,關鍵是沒面子呀。這個玩具是給你兒子的,男孩子都愛玩兒,我兒子就超喜歡。”
鐘山忙推辭道:“一個部的同事,舉手之勞的小事兒,你又何必這麼客氣,這玩具我可不能要,還是留給你兒子玩兒吧!”
“我兒子已經有好幾個了,這個是專為你兒子買的,你就別再跟我客氣啦!”薛蔓妮不推玩具,而是直接推鐘山的胳膊,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真誠地望著鐘山。
這雙眼睛傳遞的電流足夠猛烈,令一般男人都難以抗拒,鐘山也被小小地電了一下,只好縮回手,說:“那我就替我家鍾子星小朋友謝謝他薛姑姑了。”
薛蔓妮說:“我兒子上小學了,許多玩具都不玩兒了,放家裡也白佔地方,哪天你有空去我家,我挑一些還比較新的給你兒子,就不必再花冤枉錢買了。”
鐘山口頭應承,並沒有往心裡去。
被薛蔓妮擾亂了思緒,鐘山手上的人物通訊寫不下去了,剩下的部分只能明天上午完成。
第二天早晨,鐘山依舊是部裡第一個來上班的,先打了開水,又用拖布擦了地板,正在用抹布抹辦公桌上的灰塵,劉主任辦公桌上的電話忽然響起,接過電話,是薛蔓妮打來的,她在電話那端說:“鐘山啊,我這個月的任務完成了,今天給自己放一天假,放鬆放鬆心情,收拾收拾家,收拾出了一堆玩具,我一天都不出去,你什麼時候沒事兒了過來取呀。我家住東風街二號三單元202室。”
寫完通訊,把稿子放到劉主任辦公桌上用鎮紙壓好,下樓吃過午飯,鐘山想起了薛蔓妮早晨的電話,就騎著腳踏車離開報社。
按照薛蔓妮給的地址來到東風街二號,敲開三單元202房門時,鐘山愣住了,薛蔓妮穿了件粉紅色睡袍,**著前胸,趿拉著一雙紅色棉拖鞋,平時盤起的長髮自然散落著,好像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樣子。客廳裡放著個白塑膠袋,裡面裝著小手槍、小汽車等幾樣玩具。
鐘山有些尷尬,說:“不好意思,打擾你睡午覺啦。這些玩具是送給子星的吧?我拿著馬上就得走,下午還安排個採訪呢,一會車就來接。”
扯出這番謊話,鐘山自己臉竟然有些發熱。
薛蔓妮臉上滑過一絲不易被察覺的失望表情,說:“第一次來我家,來都來了,就坐一小會兒嘛!”說罷,就從客廳茶几上果盤裡的一串香蕉上掰下一個,剝了前端,遞給鐘山。接著,又扭過身拿起水杯,撕開封口倒進雀巢三合一速溶咖啡,在飲水機上接開水衝咖啡,把杯子捧在手上,用一雙似笑非笑的丹鳳眼看鐘山吃香蕉。
門外有人上樓的聲響,還有小孩子嘰嘰喳喳的說笑聲。鐘山站在客廳地中央,三口兩口吃了香蕉,甚至因為口太大被噎了一下,然後在茶几上放下香蕉皮,拒接了薛蔓妮遞過來的咖啡,提起裝有玩具的塑膠口袋說一聲“拜拜”,就頭也不回一陣風似地開門跑下樓去。騎上腳踏車拐出衚衕時,心還在狂跳不止。
作為一個成年人,鐘山當然明白薛蔓妮邀他來家裡的意圖。內心中一個“小我”跳出來怯怯地說:“卸了妝之後的薛蔓妮,真有幾分像大學裡的學姐王丹宇,方才的情境下,我如果抱了她,吻了她,甚至擁她上床,應該都是水到渠成的事。這一落荒而逃,反倒傷了一個女人的心。”旋即,內心中另一個“大我”又站出來理直氣壯地說:“你有沒有想過那樣做了以後會怎麼樣?兩個人在一個辦公室今後相處該有多尷尬?她丈夫忽然回來撞到了怎麼辦?林美惠知道了這件事又該怎麼辦?”
鐘山腦袋裡兩個“我”跳出來打架,弱小的有韌性,強大的有威力,誰也不服誰,一時間打得是難分伯仲,打得人頭都要炸了。一抬頭,已經到了報社樓下,剛停放好腳踏車,就聽到人事部賈主任在後面喊:“小鐘,你這大晌午的跑哪去了?我正到處找你呢,上樓到我辦公室來一趟,有事跟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