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眼前這趟,卻非同小可,這些年輕士子們忽然暴躁起來,把史相和周國公合作的收穫,全不當回事了。他們上千人堵在皇宮跳著腳,提出許多荒唐無稽的要求!
這些太學生恣意行事,嘴上調門起得比天高,難道真想打仗,真要去挑釁北方強鄰?那根本不可能呢,他們就是要干擾正常的政治秩序,矛頭直指史相!
史寬之深恨彼等,以至於有些羨慕定海軍持刀砍頭的利落作派。
周國公郭寧在北方建立的,是個徹頭徹尾的武人政權,武人既是軍隊的骨幹,也透過軍戶蔭戶的體系,成為地方政務的主體,更倚靠軍隊內部的教學體系,培養周國公信任的人才。在這個體制之下,文臣只起到協助梳理的作用罷了。
更不消說中都城裡的太學充斥女真貴胄子弟,那真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就算沒事,周國公都不會允許他們肆意妄為;他們一旦生事,自然大刀闊斧排頭就砍,人頭滾滾之後,天下太平。
但這種手段,能用在大宋麼?
不可能的。大宋講究的是衣冠禮樂、仁義道德,可不似北方漢兒那般粗魯好殺!史寬之仔細想想這種屠殺手段,頓時渾身冒冷汗。
太學絕對不能亂,但是太學生卻輕易碰不得。這些年輕人背後,是千絲萬縷的官宦婚婭,是千千萬萬張護身符。
所以史相的當務之急,是弄清楚太學生們伏闕上書,背後究竟是誰在煽動?朝堂因此動盪,誰會得益?己方對朝堂、對臨安行在上下的掌握,哪裡出了疏漏?
這些令人焦頭爛額的難題,史彌遠自然有專門的部下去頭痛應付,而史寬之則跑來面見李雲,按照昨夜史黨諸多智囊們商議的結果,提一個釜底抽薪的要求:
請你們姑且別提什麼兄弟之國,也別賣好了。兩國之間的關係,周國公可以有你的意圖,但也得按著大宋朝的節奏,按著史相爺的意思一步步地來。
歸根到底,就算最終兩國達成兄弟盟約,也不能是郭寧主動提出。那種姿態與大金國的行事風格相比,未免太軟弱也太講道理了,立刻就引發許多蠢貨得隴望蜀。
史相難道還真能按著他們的要求,去倒逼北方強鄰?已經讓趙方試過一次,碰了一鼻子灰。還要繼續生事的話,當真打起仗來怎麼辦?
伯侄之國的關係還是姑且延續下去吧。如果某日裡伯侄成了兄弟,那必須是史相爺縱橫捭闔,從北人手裡逼迫出的成果。
其間的整個過程,一年半載也成,三年五載也成。只要史相爺控制著雙方的談判進度,便在朝中有了進退自如的餘裕,還能趁此機會繼續調動諸多親信,將之塞到一個個官署裡。
最終有了成果以後,史相爺還要靠這個成果給自家貼金,要拿來大張旗鼓地炫耀,用以壓制朝野間蠢動之人!
說白了,一切都得有利於史相執政,一切都得有利於朝堂穩定。任何事情,哪怕對大宋有千般好處,如果不能起到這樣的作用,史相便不樂意見到。
“原來如此……”李雲恍然大悟:“倒是我們唐突了。”
史寬之一喜,又有點緊張:“怎麼樣?得勞煩賢弟出面解釋,咱們依然是伯侄之國,周國公沒有改變的意思,成不成?”
周國公特地傳一句話到宋國示好,宋國的丞相卻希望周國公的使者將之歪曲,把周國公的善意憋回去,這要求怎麼看都有些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