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別來無恙。」
君澤看著眼前淺笑而立的少年,神情有些複雜,儘管此前便已稱不上輕視,但他似乎還是小瞧了他,無論是與雪無情的聯絡,還是此刻他正在掌心把玩的那枚小巧令符。
「這傳音符,是你設計的?」
梁天倒是沒料到他竟絲毫不掩飾來意,卻也坦誠道:「如您所見。」
「雲州之地,處於妖魔環伺之間,儘管處處提防,仍力有未逮,邊患時有發生。這交流手段本就是一大掣肘,兵貴神速也,有此陣法,則無需十年,雲州之邊防便可猶如鐵板,再無輕易之疏漏。」
君大宗主毫不吝惜讚歎,梁天卻只淺笑著聽,靜待下文。
「那些時隔許久從妖族「逃出」的武者,應是你刻意放回,無非便要引我來此。哪怕只是為了這傳音符,我也不得不來,這一點,你倒是拿捏得極好。」
梁天聞言攤了攤手:「是錦繡的主意,我對前輩還沒有那麼瞭解。」
「我道也是,那隻小蛇慣會揣摩心思。」君澤撫著鬍鬚笑了笑:「那麼,你的目的是什麼,老夫可有幸聽聞?」
「前輩不指責我背棄人族,與妖為伍?」
君澤緩緩舉起手中的傳音符,沉聲道:「妖族雖強,終為分立之強勇、難以並存;可雲州邊境之上的人類武者,卻是同仇敵愾,你這令符,將會成為串聯的繩索,光是這一點,便不難看出你的立場。」
「僅限邊境?」梁天注意到他的措辭。
君澤微微一嘆:「不同於妖的族群割據,人族的癥結在於內陸的虛假和平。安逸最容易滋生罪惡和腐敗,風希雲當初繼任宗主之時,遇到的來自人族本身的阻攔和刁難,可不是看今日學宮的盛況所能想見的。這是人性的本惡,但即便如此,常年活躍在邊境上的三宗弟子和流浪武者,依然擁有著值得信賴的熱忱。」
梁天微微點頭,不由得想起遲冉和秦烈,並沒有絲毫懷疑。
(M..COM)
「前輩,傳音符我可以交予您,但出於某種原因,現在只能先給出成品,數量倒是不虞,即便是有毀壞更換的需求,短期內我應該也能滿足。」
「哦?」君澤有些好奇:「傳音符毀損會如何?」
「並不影響什麼。在舊符確定破壞時,再繫結一枚新的,便能重新接續上留存的心神印記。畢竟子母陣法是以靈魂氣息為標識,進而繫結關聯,陣法本身反倒沒那麼重要。」
「照你這麼說,每個人不止能繫結一枚?」
「是,但同時間只能繫結一枚。因為陣法的固有規則限制,若在母陣存在的前提下,出現第二道母陣,後者會因無法完成構建而自動崩潰。重新繫結傳音符的條件,便是舊符的破壞,或者,有辦法改變自己的靈魂氣息,但據我所知,這應該是做不到的。」
梁天心底默默補上一句,《雪相無形》以外。
「明白了。」君澤緩緩點頭,對傳音符的特點了解更深了些,畢竟梁天如今身在妖族,傳音符盛行起來,恐不是一家之秘,難免會被針對性地破壞,令符本身只是普通材質,實在沒多少堅韌度可言。
而對於其不願交出燒錄佈置之法的理由,他也沒再多問,退一步講,這也算得上是陣師的獨家法門,便是一直秘而不宣,也沒什麼可置喙的餘地,更何況聽其話鋒,只是暫且不推廣而已。
「無功不受祿,你既引我來此,也不會別無所求吧?但言無妨,老夫自當勉力為之。」
梁天躬身作揖:「小子無禮,正有兩件事需要勞煩前輩。以我當前之身份,雲州之事再無立場插手,宗主新喪,我曾答應過要幫襯著夏師姐,如今看也是不能。煩請前輩分發傳音符時,叨擾些許,看顧一二。」
「此事我也是應了風宗主的。」君澤頷首,示意放心。
「其二便是我在白雲城的親族。梁天所為,乃一念所至,並無旁人知悉,故而仇怨皆繫於一身。勞煩君前輩照拂一二,毋使無辜者遭受牽連。」
梁天言辭懇切,君澤見狀不禁嘆道:「你既有此預見,又何必如此行事?」
「望前輩體恤,小子自是有不得不為的理由。」
「不願說便罷了。對你,我雖不盡知,但我卻知雪無情。他的心,並不在爭霸雲州,故而你們一番折騰,著眼處無非還在東南。」
梁天陡然想起,青鸞作亂之事,這位君大宗主當初也是見證者,難免被他猜到幾分。
「我原以為,前輩是厭惡妖族的。」
「老夫這般年歲,你實沒必要嗆我。若是可以,我斬妖劍意之下,雪無情早已授首。然而這幾百年來,我與他對戰,從未勝過,他卻念舊,也不殺我,很多事,不想知道也知道了。甚至我的心境竟也隨之動搖了。」君澤有些唏噓。
梁天淡淡說道:「或許善惡的定義本就是偏頗的。」
「小子,立場是超越善惡的,有時候,斬善或是除惡,並不值得思索。」君澤深深地看了眼梁天,繼續說道:「似這般誠摯無私的請求,老夫自然不會推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