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荷不理我接著說:“把人的幹細胞嵌合到豬身上,等豬長大了有一副人肝肺,和豬八戒差不多,你說這是多好的事。而且基因還互不侵染,收割下來就能移植,只要注意放冰箱裡時必須分門別類,千萬別不小心別炒了下酒。所以說如果一開始我父親想研究嵌合,技術方向上是行得通的,這條路對他來說簡直太容易走了,他說自己獲得幾個諾貝爾獎可不是吹牛的。”
“咱們能不能不要過這個嘴癮了?我們兩個不會是被做出來的什麼備用產品吧?”
“這個還不至於,我們的基因是融合性嵌合,異於常人,我們的器官別人用不了。不過所有的可能性都要考慮,要多開拓思路。昨天和你說過,提高提問的能力很重要,你已經有進步了,也許明天我還能想到別的,到時候再和你分享。”
“如果都這麼噁心你還是獨享吧。我也佩服日本人,幹什麼事到最後都能讓你倒胃口。”
“你剛才不是還很有興趣研究日本女人。”
“我只是想研究一下為什麼她們拍的封面照片那麼好看,但錄影裡卻判若兩人,為什麼日本人總是大倒胃口,這在人類學上是不是有什麼解釋?”
我們繼續在茶閣裡閒聊,多數時間都在說兒時趣事,不再談論與病情相關的話題,其實說得再多也都是猜測,還不如享受這來之不易的美好時光。吃了不少點心,以至午餐時間也不餓。
後來我困了,提議睡一會,於是和姜荷各自蜷在長春凳上睡著了。醒來時睜眼就看到一條大長腿,姜荷在桌下隔著桌子把腳翹到我這邊,穿著黑絲襪的腳丫子離我臉就一寸距離,看我醒了她在那很御女範地笑起來。
我伸手抓她的腳,她躲避的時候膝蓋撞到桌子,疼得抽冷氣,我說:“活該,怎麼越大越不莊重,我既不是絲襪控也不是美腿控,別想腐蝕大好青年。”
“我醒來已經看你睡二十分鐘了,都三點多了,睡了三小時還不夠嗎?”
“泡茶。”
“你知道我在日本最怕什麼嗎?”
“日本男人?”
“是腳氣。日本是海洋性氣候,四分之一的國民有腳氣。他們偏偏又很喜歡脫鞋,到哪都要脫鞋。回家就不用說了,去餐館甚至到有些公司都要脫,雖然有一層襪子,可我還是時時刻刻怕傳染。”
“看來你在日本過的日子很艱辛。”
“說了你也不懂,其實如果讓我自由選擇,我會留在國內,實在必須出國最好的方向肯定也不是日本。”
我說:“那倒是,研究人類學日本和英國比起來屁都不是。我倒是沒想過出國,小時候我的夢想都是一路向西,我的夢裡都是荒漠沙丘。我經常幻想自己風餐露宿穿過戈壁沙漠,找到傳說中綠洲裡的不老泉,然後灌兩壺回來與親朋好友分享。特別要給你多喝兩口,我們就可以永遠停留在十歲。後來長大了我又覺得停留在二十歲也不錯。到了今天,停留在哪一刻都可以。”
“二十歲時我在日本,你灌回來給誰喝了?你居然把我的不老泉給別人喝了?”
我沒理她接著說:“我不知道你是否相信命運,你知道為什麼這兩天我對自己生病的反應沒怎麼特別激動?因為禍兮福所倚,如果不是生這個病,我們可能一輩子也不會重逢,我們天各一方,人生規劃裡似乎已經沒有能力涉及到對方。”
“我相信命運就是因果。相對於你來說,我更沒有那麼茫然。”
“有因有果未必有我。”
姜荷又湊過來盯著我的眼睛。
我問:“你看什麼?又睡了一覺了,現在能確定我是我嗎?”
姜荷笑了起來,溫暖如秋日午後的陽光。
回家的路上我問姜荷早上不是說要買尿不溼,姜荷沉默了一會忍不住笑了,說那只是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