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蹙起秀致的眉尖,目光落在了碼頭不遠處的高塔上。
危樓高百尺,這高塔大約是從前用來給河川上的船隻指明方向的,如今廢棄破舊,並無人把守居住。
琥珀色瞳眸中掠過重重思量,她忽然弱聲道:“蓮澈。”
“嗯?”
“我肚子疼。”
“……”
男人沉默半晌,語帶嘲諷:“姐姐便是裝病,也該找個像樣的理由。什麼肚子疼,這都是小孩子才會想出來的把戲。”
沈妙言悄悄兒地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眼圈一紅,聲音都發顫起來:“蓮澈,我真的肚子疼,好疼啊!”
顫抖而帶著哭腔的聲音,壓根兒不似作假。
蓮澈一皺眉,勒停駿馬,低頭望向懷中姑娘,果然瞧見她小臉漲得通紅,一雙淚汪汪的眼睛噙著濃濃的痛楚,晶瑩淚水欲落不落,著實叫人憐惜。
他望了眼船隻,這趟過來接他回去的乃是島嶼上的精銳侍衛,其中並無醫者。
若就這麼把姐姐帶上船,他們要在海上漂泊一兩個月啊,若姐姐有個好歹……
可若是暫且留下,誰知道又會惹出什麼禍端?
畢竟,君天瀾和君舒影,他們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男人猶豫的功夫,沈妙言狠掐著大腿,哭得越發可憐兮兮。
終於,蓮澈終於敵不過那脆弱的哭泣,抬起衣袖替她擦拭去小臉上的淚花,低聲道:“我帶姐姐去那處高塔休息,會讓手底下的人去請大夫過來給姐姐看診。只是,我這般信任姐姐,也期望姐姐莫要欺騙我,叫我失望。”
沈妙言哽咽著,並未接話。
蓮澈正要縱馬朝那高塔而去,一位異族打扮的中年男人飛掠至駿馬前方,瞥了眼沈妙言,用瓊華島的方言對他一陣嘀咕。
蓮澈俊臉上半點兒表情也無。
等中年男人說完,就以全然無視他的態度,縱馬越過他,繼續朝高塔疾馳。
沈妙言咬了咬唇瓣,試探著問道:“那個人,他剛剛在說什麼啊?”
“催我回島。”蓮澈的語調染上一絲不耐,“這群人好幾個月前就到了鎬京,變著法兒地催我回島,彷彿我不在島上,那座島就會塌了似的。”
沈妙言聽著,心下卻是瞭然。
怪不得當初她就覺得蓮澈哪裡怪怪的。
當初她與四哥成親,他格外大方就跑來送親。
後來在靈安寺後山,她與鳳百香周旋時,他還巴巴兒地從鎬京城裡趕過來,不過是為了看她幾眼。
原來,那個時候的蓮澈,就已經被催著離開。
莫名的,她對身後的男人,多了些許憐憫。
恰在這時,蓮澈已經帶著她來到高塔前。
他對著手底下的人,用瓊華島的方言命令了什麼,不過片刻功夫,這群人就從巨船上搬來精緻的被褥、炭盆等物,還把高塔上方的房間重新打掃乾淨。
蓮澈只當她是真的不舒服,於是小心翼翼把她打橫抱起,沿著旋轉樓梯朝塔頂而去,“姐姐放心,等大夫來了,定然會把你治好。等你好了,我就帶你去瓊華島。姐姐從沒有去過我的故鄉,便是去看一眼,哪怕你以後還是要走,我也不會攔你。所以,你就不要再想歪門邪道的心思去逃跑,好不好?”
他的語調十分真摯。
可沈妙言卻知曉,這廝分明是故意說軟話,哄著她跟他好好去瓊華島。
等到了那座島嶼,她想離開,必定難如登天。
可她,只想留在四哥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