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拓跋烈渾然不覺,跪在地上哭訴道:“那大魏來的妖女,強佔了小王的草原!求皇上做主,為小王奪回領地!”
他從前是草原上的王子,生得英俊高大。
而這麼多年過去,他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三十多歲的年紀,卻早早有了肚腩和小腿贅肉。
眼睛下方掛著肉紅色眼袋,肌肉鬆弛,渾然已是即將老去的可憐模樣。
君天瀾連一個正眼都不想給他,指關節輕輕叩擊著御案,閉了閉眼睛後,才慢慢道:“賜可汗府。”
這是允許他暫時留在鎬京的意思了。
拓跋烈涕泗橫流,五體投地地謝了恩,這才攜著謝昭離開。
君天瀾閉了閉眼睛,雖然他很想殺了拓跋烈,然而拓跋家族曾經統治草原數百年,是草原名正言順的主人。
留著他的性命,或許將來,有一番用處。
他兀自謀劃著,顧欽原忽然撩袍跪下:“皇兄,臣弟有一事相求!”
君天瀾望向他,他拱手,平靜道:“臣弟幼時,謝大姑娘曾與臣弟有恩。如今拓跋烈渾然不成樣子,她跟著他,只會受苦。求皇兄賜他們和離書,再為臣弟和謝大姑娘賜婚!”
君天瀾盯著他的目光越發得冷。
半晌後,他才緩緩道:“欽原,這些年,你越發得糊塗了。你的結髮妻子是謝陶,好好記著。”
說罷,就要起身離去。
可顧欽原卻長跪不起:“微臣與謝陶之間,並無夫妻愛意。當初聯姻,也不過是為了給皇兄鋪路。皇兄,微臣從幼時起,就發誓非昭兒不娶。如今微臣位極人臣,當救昭兒於水火!”
君天瀾面容冷漠,腳下步伐未停:“朕不會同意。”
顧欽原眼睜睜望著他離去。
夕陽最後一抹餘暉,從重重高翹的金色宮殿琉璃殿脊上滑落。
顧欽原緩慢地踏出皇宮,跨上駿馬,往謝府而去。
已是入秋了,白晝漸短,天黑的很快。
謝府後門的巷弄中,每家每戶門下都掛著兩盞紅縐紗燈籠,此時正散發出柔和朦朧光暈。
他在巷子口跨下駿馬,踩著枯草,沿著青石板轉,一路踏進了巷弄深處。
他在兩扇陳舊小木門外停住步子,抬頭望向那塊半新的“謝府”匾額,這裡是謝府後門。
燈籠的光暈落在他臉上,素日裡以冷峻嚴格著稱的年輕丞相,在此時此刻,流露出少有的溫柔。
就像是暴雨過後,穿透九萬里雲層,傾瀉而下的柔和光芒。
過了一會兒,木門“吱呀”一聲被開啟。
謝昭身著素衣出現在門後,望見顧欽原時,對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看起來像是個無辜單純的少女。
顧欽原拉住她的手,語氣彷彿恩愛多年的夫妻:“怎的不多穿些?手涼成這樣。”
謝昭小鳥般撲進他懷中,嬌聲道:“我和相爺心有靈犀,知曉相爺大約會來這裡,因此穿少些,打扮得漂亮點兒,好迎接相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