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望向那樹好不容易結苞的梨花,她真的能狠下心,在這樣的時候,離開小雨點,帶著鰩鰩離開大魏嗎?
女子的輕嘆聲散落在宮院裡,春風驟起,將她的袍擺與寬袖吹得鼓動起來。
滿園牡丹葳蕤搖曳,幼嫩的梨花樹輕輕晃動,彷彿她搖擺不定的心。
她回到寢宮,添香重新端了一碗熱的燕窩粥過來,“陛下,您在煩惱什麼?”
沈妙言接過燕窩粥,慢慢吃了兩勺,像是在與她傾訴,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從前年少,以為與他白頭就是我此生所求,可是一路走來,方知世間事不盡如意。而如今,連共白首,都成為奢望了嗎?”
添香心思純淨,睜著杏眼望著她,不解道:“陛下,您到底怎麼了?可以遠渡狹海去見皇上,難道您不開心嗎?”
“哪裡就那麼容易脫身而去……”沈妙言吃不下那碗燕窩,雙手托腮望向綠紗窗外,慢吞吞道,“世間多少惆悵,都源於一句身不由己。若我脫離這塵世,可能化作一縷香魂,渡春風過玉門關,越關山與狹海,去千里之外與他相見?”
添香睜圓了眼睛,忙道:“陛下,這話不吉利,說不得呢!”
“玩笑話罷了……”沈妙言把玩著金湯匙,低頭輕輕攪動燕窩粥。
正在這時,張祁雲未經通傳從外面踏進來,朗聲道:“陛下,臣有要事啟奏!”
“丞相有何事?”
張祁雲雖掛兩國相印,地位尊崇,卻仍是蓄一把大鬍子,全然作山野村夫打扮,搖著骨扇正色道:“魏國皇陵,被人刨了。”
沈妙言握著金湯匙的手,陡然一緊。
她隨張祁雲來到郊外皇陵,卻見原本鎮守皇陵的禁軍橫屍滿園,最悽慘的是,他們似乎都是在臨死前被人斬斷雙臂,血泊中的面容痛苦而扭曲。
那些肢體碎落在各處,五指無力地向天鬆開,彷彿是在陳述生前最後一刻的痛苦。
沈妙言往後踉蹌了一步,豔絕小臉閃過一絲慌張:“他回來了……他果然沒有死……”
這些禁軍斷掉的雙臂,不過是他在報復她!
她忍受著空氣中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息,踉踉蹌蹌奔到皇陵內,但見先祖的陵墓皆被人挖開,素白屍骨以碎落到無法分辨誰是誰的姿勢,被人隨手扔的到處都是,散落在墳冢邊緣。
沈妙言緊緊捂住嘴,眼圈通紅,半晌說不出話來。
張祁雲臉色亦是冷凝嚴肅,見前路上躺著的禁軍似乎還有呼吸,上前半蹲下來,把他的腦袋扶到膝蓋上,“你還好嗎?”
他是鎮守皇陵的禁軍首領,虛弱的餘光落在沈妙言臉上,艱難地喘息道:“那個人,那個人留卑職一口氣,讓卑職轉告陛下,他,他回來了……他還說,他很多年前,就想,咳咳咳,就想這麼幹了……他說,他會親手毀掉您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