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先前就在這扶搖洲,第一頭隕落在浩然天下的王座大妖,化名曜甲,用老秀才的話說就是喜歡有錢就擺闊,最見不得這種貨色了。
那是一個在扶搖洲打殺無數山水神靈的存在,用以彌補它在劍氣長城的大道折損,白也前後遞出三劍,最終將其斬殺在倒懸山遺址處。第一劍,用以送客離開扶搖洲,免得傷及無辜,第二劍與曜甲算是同遊大海,用以還禮蠻荒天下,第三劍白也最為傾力,算是近些祭奠那些劍氣長城壯烈而死的劍修。
其實白也本該再遞出一到兩劍,才能真正斬殺曜甲。
只是當時有人出手了,一舉壓制了託月山大祖的改天換地大神通。
不然白也不介意就此仗劍遠遊,剛好見一見剩餘半座還屬於浩然天下的劍氣長城。
白也此刻懸停在一洲上空的雲海中央。
腳下雲海是那枯骨大妖白瑩的本命手段,皆是冤魂厲鬼的洶洶怨恨之氣,更有無數白骨頭顱、手臂想要往白也這邊湧來,又被白也不用出劍的一身浩然氣給驅散殆盡。
白瑩不再高坐枯骨王座之上,起身而立,他身邊還站著一位昔年龍君陣師面容的強大劍侍。
一副漂浮空中的遠古神靈屍骸之上,大妖五嶽站在屍骸頭頂,伸手握住一杆貫穿頭顱的長槍,雷鳴大震,有那五彩雷電縈繞長槍與大妖五嶽的整條手臂,雷聲響徹一洲上空,使得那五嶽宛如一尊雷部至高神靈重現人間。
有一位三頭六臂的巨人,坐在金色書籍鋪成的蒲團上,他胸口處那道劍痕,過了劍氣長城,依舊只抹去一半,故意殘餘一半。
他要等到自己親手摧破那座第五天下的飛昇城,才會徹底抹平劍痕。
頭戴帝王冠冕的大妖仰止,身穿墨色龍袍,人首蛟身,龐大身軀四周,懸浮飄蕩著一位位懷抱琵琶的飛天,剛好被一同瞬間跨洲而來的老友袁首,拿來抓如嘴中嚼如佐酒黃豆,用以療傷,在那老龍城戰場打出兩棍,捱了不少記北俱蘆洲的劍修飛劍,談不到如何傷及大道根本,終究是受傷不輕,而大妖真身何等堅韌,一旦受傷,對上尋常並非劍修的飛昇境敵手,倒也無懼,可是如今面對白也,袁首素來與仰止不客氣,仰止更不介意這點損耗,雙方都要恢復到巔峰戰力。
袁首依舊御劍懸停,肩挑長棍,手系一串由眾多山嶽煉化而成的珠子,如今手珠多了不少珠粒,都是桐葉洲一些個大山嶽。
勝算不勝算的,其實談不上,穩贏的局面,自家陣營的劉叉也好,從天外天重返劍氣長城的阿良也罷,與白也更換位置,都與是一樣的下場。讓仰止和袁首,或者說所有大妖唯一在意的事情,是他們六個,死不死一個,以及死哪個,至關重要。白也此生最後一劍,必然會拉上一個陪葬,哪怕殺不掉誰,淪為黃鸞下場,不也等於死了。
一位身披金甲的魁梧大妖,相貌與人無異,卻身高百丈,身上所披掛的那副遠古金甲,既是牢籠,勉強也算庇護,金甲趨於破碎邊緣,一條條濃稠似水的金光,如溪澗流水傾斜出石澗。他化名“牛刀”,名字取的可謂粗鄙至極,他與其餘王座大妖盯著浩然天下,各取所需,不太一樣,他真正的尋仇物件,還在青冥天下,甚至不在那白玉京,而是一個喜歡待在蓮花洞天觀道的“年輕人老傢伙”!
唯一一個始終不喜歡真身現世的大妖,是那面容俊美異常的切韻,腰繫養劍葫。
所以顯得格外渺小,與那讀書人白也,身形大致等同。
白瑩,五嶽,仰止,袁首,牛刀,切韻。
來自不同戰場不同位置,最終瞬間一起置身於扶搖洲。
圍殺白也的六頭大妖,竟然俱是當之無愧的王座大妖。
荷花庵主,黃鸞,曜甲,三頭大妖都已經成為老黃曆。只是如今又多出個王座位置頗高的蕭愻,再又補了兩頭不那麼服眾的飛昇境。最後邊那兩位新王座大妖,先前王座,其實都沒放在眼裡,湊數而已。比如前無古人、說不定還要後無來者的這場圍剿,周密就根本沒有讓他們露面。
白也微笑道:“新的十四王座,來扶搖洲的,不到半數,看不起我白也?”
那切韻捻住鬢角一縷髮絲,笑眯眯道:“這可是至聖先師才能說的話。”
白也搖頭道:“有些話,至聖先師也未必能說。”
言下之意,自然是有些言語,天地間當真只有我白也可以說。
六頭大妖都沒說話。大概是無話可說。
白也伸手輕輕握住劍柄,疑惑道:“都愣著做什麼,只管來殺白也。不敢殺人?那我可要殺妖了。”
一劍出鞘。
仙劍太白,劍光太白。
天地間驟然唯有光明。
扶搖洲天幕第一道屬於蠻荒天下的山河禁制,就此徹底崩碎,一場滂沱大雨,琉璃七彩,皆是白也所化劍氣,劍陣砸向雲海與六頭大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