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沉默古板,此刻可憐巴巴起來,還真是讓人忍俊不禁。
他見席熙神大稍緩,忍不住張手擁抱席熙,席熙卻一把抓住他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血紅的印子蜿蜓著,越來越長,他的眉毛也擰得越來越緊,但高雲輝不發一聲,另一隻手反而緊緊抱住席熙的背,似是極貪戀這一秒身體接觸的溫暖。
他們兩個人就這樣僵持,似演一場無聲的暴力劇,直到席熙的牙齒不堪重負,方才停止。
“那個時候,你是怎麼走過來的?”
席熙明白他的意思,嘆口氣:“我和表哥感情非常好,當年哥為了救我的戀人溺水身亡,我整日想著若淹死的是我就好了,於是便有了照片上的舉動。”
“你的戀人?”高雲輝的語氣裡微有酸意,席熙卻不等他說完,便指他還在滲血的傷口:“你不要以為這就完了,剛剛不過傷了手,接下來,要傷的是你的心。——你還得答應我個心願。”
高雲輝怔了一下,以為席熙要出手懲戒楊薔,低頭貓然:“楊薔的哮喘,是當年救我留下的病根,如今一受刺激便要發作,希望你……”
他抬頭,卻正對上席熙笑意盈盈的臉,席熙手裡是支眉筆,“我讀武俠,最愛的是張無忌總給趙敏化妝。我師傅說,化妝的第二層境界是化情,能心中有情,才能賺出真正美妝,你雖非專業化妝師,若你心中有我,定可為我圓出最美容妝。
是了,這不過是席熙的又一小小心計,我知高雲輝不可能親手去傷害楊薔,只得做出親密的照片拿去刺微她。但高雲輝沒有接過圓筆,他只是拿起自己的袖子,沾了水,一點點擦試我越來越紅的臉,直到鏡子裡出現了清清爽爽,一個和楊薔毫無相同之處的席熙。
“這個,就是我認為最美的妝容。”高雲輝撫摸臉:“你如此美麗,勝過楊薔百倍,之後不必再化成與她相似的樣子。”這男人鮮少說什麼情話,可一旦說起來,便總讓席熙自以為堅硬如鐵的心,軟化幾分。
席熙心中忽然湧上一絲淒涼的希望,忍不住突兀地握住他的手道:“第二個問題,如果當年救你的人是我,你此時深愛的,會不會有所改變?”
高雲輝似被席熙的假設嚇到,眉目瞬間黑沉,臉大大變。而或許是席熙眉目間過於明亮的愛意灼痛了他,讓他意識到,席熙終是超出了這場婚姻交易的界限。
他沉吟良久後,一根根掰開席熙的手指,冷冷道:“不會。”他起身欲走。見席熙臉大蒼白,終是軟聲說了句:“你以後自然都會懂。”
可他不知,席熙一直是懂的。無論真相如何,他們在一起經歷的這些年,遠不是席熙所能想象,命運就是這樣,它既是殘忍的帶錯了桂冠,也會給桂冠之人永遠榮罐,給錯失之人永恆傷痛。
客廳的燈被高雲輝按滅,便如同他們之間,最後的那一絲光亮,就此消失殆盡。
那一夜之後,席熙極少再理會高雲輝,那些記錄他們親密舉動的照片,也一直沒有拿給楊薔去炫耀,愛情的戰局裡,她已經輸到片甲不留,實在是毫無心力再去攻擊別人。一個人的耐心持續時間不會太長,更何況隨著枝語的業績越來越差,高雲輝的臉大也越來越冷,每每回家,也極少與席熙說話。
他們再一次對話,是在兩個月之後新產品慶功宴上。
聚會上觥籌交錯,席熙也不過隨意說兩句,便想要找個地歇著。有男子伸手邀請席熙跳舞,席熙搖搖頭以示拒絕。誰知那男子忽然眉目暴戾:“不過是個瘋子。”
席熙一時火起,拿起酒杯便潑上去,淋漓之間的男子大怒,一巴掌便要打上來。
卻只見高雲輝不知從何處出來,適時阻止了他。他輕輕笑:“李總,今日是我的新產品慶功會,想來你是不知道。我帶了內子來參加,大家多有誤會。”
被叫做李總的怒氣不便發作,只從崗子裡哼出一聲:“那個瘋子。”
高雲輝臉大突變:“哪來瘋子,那是高某至為珍貴的妻子。”
男子忽然像是來了興趣,看席熙的目光充滿了玩味:“至為珍貴?哈哈,好,我李某向來視女人為糞土,化妝品才是摯愛。那裡有一杆球,不如我們打一局,你贏了,我便同意你剛才向我提出的品牌聯盟的要求,若你輸了,那你的妻子便陪我跳舞如何?”
席熙盯著高雲輝,心想即便無關愛情,但似他如是高傲,一定不會答應,誰知他響亮地一口應承。隨即開始躬身打球,李總想來也是高手,慢慢間兩人已經不分勝負。有人叫好,有人擔憂,席熙竟似已經麻木,只切愣地看著他們。
席熙想:她在等什麼?等一場從來沒有過的,自以為是的愛情嗎?
在第三局開始的時候,李總突然接到一個電話,他的神情瞬間變得陰森恐怖,惡狠狠瞪了高雲輝一眼後匆匆離場。
席熙走向高雲輝,他眸子裡勝利者的微笑太過器張,眾人面前,席熙本應裝模作樣地敬上一杯慶功酒,做一番夫妻和美的假象,可席熙只是恍恍惚惚,問道:“第三個也是最後一個問題,若今天之事換作楊薔,你會用她來下賭注嗎?”
他勾起溫柔笑意,說出口的話卻似冰冷刀子:“那我怎麼會捨得拿她做賭注,再完美的賭局都可能有意外,萬一我輸了呢?”
他的聲音異常洪亮有力。
“你以為自己贏了,其實輸的才叫徹底呢!”席熙在眾女士的驚愕中放聲大笑。只覺得一顆心越來越冷,和自己那怪異的笑聲一般,怎麼都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