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玄的第一縷陽光,先是眷顧到這一片赤土之上,門市早開,江望辰一眾人在掌櫃的建議下,換上當地的服裝,但與月奈族天生就較為黝黑是面板一比,還是格外明顯。
早市並不熱鬧,這裡的人並不喜歡吆喝,只將自己的貨物整齊陳列出來便躺在靠椅上,一動不動。他們所售的多為一些乾貨和草藥,深受安達的喜歡,但如今本該是旺季的月份,這集市中心卻是門可羅雀,少有商旅採購,而安達就更為鮮少。
眾人陪著落妤來到一家藥材鋪上,雖然店家對一行人不冷不熱,但這絲毫不影響她挑選藥材的心情,她閱歷豐富,很多稀奇的藥材都能喊出一些名字和藥效,連掌櫃也開始對她刮目相看。
“掌櫃,這一株火龍草要多少錢?”她指著一株火紅色的草葉問道。
“這火龍草是昨夜採摘,所以價格也會貴一點。這樣吧,我看姑娘你也是行家,就算你二十兩一株。”掌櫃將藥盒放置櫃檯前,藥盒上一株火紅色的藥草雖然離了根,仍保持著鮮嫩,陽光下的葉子紅光粼粼閃爍,像是跳躍的火焰。
“行!那就這麼定了!”落妤也不還價。
掌櫃收了銀兩,利落地將藥材包好,遞到落妤手中,這個時候他寬大的五官上才浮現出一絲微笑。
“阿華叔!之前說好的,給我爹留得火龍草可有嗎?”一聲粗而低沉的聲音,在垂簾之外嘶啞著。
江望辰心中一驚,這獨特的鴨公嗓他昨日才聽過一遍,連印象都是新鮮的,果然走進來的正是昨日客棧所見的那個男孩子――月真。
“啊,是阿真阿……”掌櫃道。
這火龍草雖不是什麼名貴的藥材,但是對於治療寒疾卻有著不錯的療效,但火龍草一年四季,只有初夏時節最為鮮嫩,藥效也是最好,但要想在這個時節找到一棵成熟的火龍草卻並非易事,所以月真很早便存夠了銀兩,只等這火龍草出現。昨夜他聽聞阿華叔收得一株,興奮的一夜都睡不著,今日一早便不停歇地跑了兩裡的路趕來藥鋪,當他盯著展櫃時,那一格寫著‘火龍草’的展位上卻是空空如也。
“阿華叔,火龍草呢?”
“這個,啊……不好意思,已經被客人買走了。”阿華和氣笑道:“要不這樣吧,你看這一棵朱棗根本來是一百兩,要不現在我打個半折五十兩賣給你,你也知道這朱棗根的藥效可是那火龍草不能比的。”
月真急道:“阿華叔,你知道我沒有那麼多錢的,沒有那麼多錢的。你這不是存心為難我嘛!”
“侄兒啊,我不是不幫你,你爹臥病在床這幾年,我也沒有少資助你呢,今兒有客人在此,人家捷足先登也是沒有辦法,要不等下一次還有火龍草,我一定留給你,好嗎?”
“可是我爹這兩日的病情又加重了,我正等著這株火龍草呢……”
“要不你看一下,其他藥店有沒有?你別讓你阿叔為難。”
“阿真不敢多怪叔叔,只怪自己跑的太慢,讓這幾個安達搶先一步。”月真看了一眼落妤,和她手中的藥包埋怨道,又來回踱步,焦慮不安。
江望辰四人,聽了此話,不免尷尬,尤為落妤,總感覺好似自己趁人之危一般。她心想到此,莞爾一笑,對著月真道:“既然你這麼急需這火龍草,我就讓給你……”說著,將草藥遞了過去。
月真驚訝地看著落妤,並不接收,反而冷聲笑道:“若不是你們這些安達,我父親也不會常年臥病在床,少在這裡假惺惺了,我才不需要你們的同情。”
落妤對著這古怪的脾氣,不溫不火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討厭我們,我們只是想幫你,你若不想接受就算了,又何必將這無須有的罪名扣在我們身上。”
掌櫃也勸道:“月真,人家也是好心幫你,天下安達並不都是壞人,但也有更多的是好人吶!事情都過了這麼多年,你也該放下了。”
本就錯失了火龍草的月真,又遭眾人職責,心中憤懣,只覺得羞愧難當,但又不得不接收錯失火龍草的現實,只得將滿腔的委屈,化成他無法控制的衝動,他抬掌狠狠一拍將那藥包打落在地,又是重重跺腳踩踏,將藥材和油紙踩得粉碎,直到那晶亮的火龍草變成無光的沙粒,才將心中怒氣平息。
掌櫃吼道:“我的天那,你在幹什麼,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好好的一株火龍草啊!你不要就算了,怎麼可以這麼糟蹋呢!二十兩,整整二十兩啊……”
落妤失望地搖了搖頭,嘆道:“這藥材本是救死扶傷,你怎麼可以如此輕蔑視之,說毀就毀呢。”
月真此刻情緒低落,卻也意識到自己剛才所做,確實過分,但他不領這些安達人的情,更不會低頭向這些人承認錯誤。便就僵立原地,仰首望著落妤,像一座頑固而冷漠的雕像。
眾人陷入沉默,那掌櫃的臉色憋得通紅,罵道:“你說,比要拿什麼賠人家,你說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