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辰停住腳步,站於花幽幽身旁,喉結乾嚥一口,難以置通道:“這是什麼地方,東獨山體之中竟有這麼一處極為開闊的場地,怎麼之前從未聽說過。”
花幽幽回答不上來,只能透過簡單地觀察做著猜測,道:“像是神廟,又好像是祭壇。按這格局和佈置應該更像祭壇。”
祭壇正中正是剛剛在甬道中看到的那尊石像。當時畫面極遠,便能感覺其宏偉壯觀,而現在忽然身臨其中,更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有多渺小。花幽幽抬頭打量著石像,幾筆簡單的鏤刻,線條生動,輪廓分明。那是一張男性的臉龐。再看那眉宇和神情,一種睥睨眾生的姿態和傲然躍然而出,竟讓人不自覺地臣服和膜拜。
花幽幽看得入神。只覺得這人面孔似曾見過,心中糾葛,又轉眼看著江望辰,竟發現那石像的外貌與江望辰頗有幾分相似,一樣明熙的雙目,高挺的鼻樑,刀刻般的下巴線條。但在氣質上又迥然不同,石像雖巍然不動,可凌人的氣勢依舊疏狂放縱,又有一種拒人千里的冷漠,讓人不願靠近。而江望辰雖然行軍多年,性格剛毅果敢,但他的目光始終柔和而清澈,眼神平靜而內斂,尤為親切。
花幽幽繼續觀察,那石像雕刻的衣著服飾也頗為引人注目,上身一件蠟染短襯,襯上雕花雲紋繡祭祀圖,腰間束縛一條虎尾長穗毛帶,下裝是一條粗布寬鬆大褲,左手執掌一根肱骨石杖。這身打扮,既與東玄大陸盛行的戰鎧和儒袍相去甚遠,又與妖族常用的麻質蓑衣和獸皮完全不同,又好像再哪裡有過目睹,一時又想不起來。
這邊花幽幽打量著石像,那邊江望辰也是一刻都沒有停下,一會兒抱著石像的足趾,依著比例測算著石像的大小,一會兒又跑去挑弄著燭火,想要弄清到底是什麼燈芯和燈油能做到永生不滅,見找不出答案,又認真地將石壁和石道上的每一塊石頭都敲擊過去,以確保沒有陷阱和暗室,終於把整個密室都翻弄了個遍,最後只剩石像背後唯一一條新的甬道還未踏入,才消停下來。
江望辰看著花幽幽依然一動不動地凝望著石像,似乎她也快成了另一座石像,也不敢再做打擾,便放緩腳步聲響,默默聲地走到花幽幽的身後。
花幽幽看著江望辰剛剛像個猴子一般上躥下跳的樣子,哭笑不得,此時她故作清冷,幽幽開口,道:“鬧夠了沒?”
“呃…我沒有鬧,我只是在看看有沒有機關陷阱。”江望辰手忙腳亂地比劃解釋著:“你對這不滅燭火不感興趣嗎,還有你難道不想知道,這個石像到底有……?
“鬧夠了,就過來看看。”花幽幽完全忽略江望辰的解釋,繼續高冷道:“你覺得這石像的面孔熟悉嗎?”
“哦!江望辰“詭辯”的”被打斷,只得匆匆放棄唇槍舌戰,繳械投降,乖乖地站在一旁也開始認真觀察。
只是這一看,便怔怔出神。剛進入祭壇,他的注意力全集中石像的大小之上,全然沒有正眼看過他的造型。現在凝神一望,目光便再也掙脫不開。好似所有的回憶都倒回眼眶。那一幕幕,烙印在心田間的往事,自導自演的在腦海浮現。曾經何時,那個稚氣未脫的少年,也是以同樣的角度仰望著另一個人,那個人賜他生命和家庭,給他溫暖和信仰。又棄他於孤獨和無助,任他絕望和蒼涼。他怎麼會不熟悉這張面孔,曾經陪他十個年歲,給他幸福童年,卻又不告而別,突然消失的面孔。無論記憶如何沉入枯井死潭,今日再見,心中再一次復燃起一種既親切渴望,又害怕疏離的情感牽扯。
花幽幽見江望辰雙眼空洞,神色黯然,還以為他受了石像蠱惑,中了心魔,連忙拉扯他的衣角,輕聲重複地喚著他的名字。
“江望辰,江望辰……你沒事吧?“
“嗯,我沒事,只是想起很多過往的事情來。”江望辰回憶中斷,如夢驚醒,又恍惚許久,失落的神情溢於言表,又道:“我剛剛仔細看了另一個甬道,裡面一片寂靜,也不知有多深,我想今晚我們先在這休息一晚,你看怎麼樣?”
“沒事就好,嗯,那就先在這暫處一晚。”花幽幽看著剛剛還活潑亂跳的江望辰,現在卻滿臉頹廢的疲態,也不忍心追問過多:“若是累了,就先休息吧。”
夜已深,二人席地而坐。祭壇的穹頂呈圓弧形,宛如星空一般玄色而深邃,穹頂中開有七個圓形通風口,甬道中的陰風應該便來自此處,透過通風口可以望見蒼穹中繁星點點閃爍,又像是點綴在祭壇穹頂之上。
花幽幽抬頭仰望星空,透過正前的通風口,恰好能被月光眷顧,月如峨眉,又如佳人一笑,傾盡月華的為黑暗中的兩個人渲染浪漫。只是無言無語的江望辰,也如那無言無語的星空,哪懂得月光溫柔,佳人芳華。
江望辰又忍不住抬頭看著石像,心中疑雲重重,深呼吸一口,道:“花幽幽,你為何問我是否熟悉那石像的面孔。”
花幽幽依舊凝望星空,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道:“我只是覺得這石像的外貌與你有幾分相似。”話未說完,便看向江望辰,想要知道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江望依舊辰無動於衷,目無焦點,淡淡回應:“我的心中和你有著一樣的困惑,只是這事太過突然和蹊蹺,我也毫無頭緒。”
“既然沒有頭緒,那就不要多想了。”花幽幽看著江望辰依舊心事重重的樣子,頓了頓接著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說不定真的只是巧合。”
江望辰只是點頭,既是敷衍花幽幽,更是敷衍自己。
二人不再說話,倚靠在石像的足踝上稍作小憩,一天的戰鬥和甬道中的奔波,都讓江望辰身心疲憊,只是眼睛閉上,思緒卻未平息,對邊城衛隊的擔憂,對於石像的疑慮,都輪番轟炸他的大腦,偶爾還會還會一閃而過對花幽幽好奇的念頭,只是最後都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