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她捧面的雙手緩緩扒開,是一張悲慟悽慘到讓人心死的哭容,秦芳心如刀絞,用力抱住她。
“我只想讓他回來,我只想當個好妹妹,我有什麼錯!”
此時此刻,哪怕是天底下所有人的委屈加起來,都比不過眼前這位傷心到極致的女子。
秦芳顫聲道:“不,你聽娘說,你真的真的已經是個很好的妹妹了。你真的已經很棒了。”
瑰清死死抱住秦芳,眼淚漣漣,哽咽道:“娘,你倒是讓他回來,你讓他回來啊。”
“那天在青墳山頂,明明是他把我領回家的。可他現在卻不要我了,不要咱們這個家了!”
瑰清的眼眸裡如有天災大水氾濫,止不住的淚水奪眶而出,猶如開啟了決口。
這般悽慘,萬物見此猶凋零。
秦芳這輩子也沒見過如此失態傷心的瑰清,此時此刻,任何言語都無法復原那顆已經碎成千萬塊的心。
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用力抱著她,讓她感受到溫熱,讓她能夠肆無忌憚地痛哭發洩。
張沽怔怔站在原地,看著跪在自己身前傷心女子,全身止不住地顫抖。
永嘉南渡的那一年,她也是這麼跪在自己面前,哭得不成樣子。
世人不知道這位帝師之孫為何明明有雄才大略,卻甘願隱居陋巷,只是擺棋下棋,賺那幾個放在兜裡叮噹響的銅板。
大奉正統被顛覆不算什麼,親眼看著自己爺爺捨身求法不算什麼,這都不是張沽大隱不入世的原因。哪怕最擅長霸道破局,他也不曾贏過心裡的下棋之人。
那個人,就是他自己,是當年一意孤行的自己。
直到在難船上親眼看著她被擠下水,看她拼命掙扎,看她在水中吐出最後一口氣,然後緩緩沉下,張沽才明白原來年輕時的自己,是那麼愚蠢,是那般無藥可救。
如果當時,不曾聽從爺爺的話選擇逃難,如果嘗試一下把持朝政,親力親為,是否就不會覆國,自己妹妹是不是就不會死在永嘉南渡了?
他永遠記得王姒之的那句話。
“事實上,你們大奉那個時候氣數未盡,已經迎來轉機。可惜你們只聽天命,而沒有盡人事,所以大奉還是滅亡了。”
自己妹妹就死在眼前,所以張沽比誰都懂眼前女子的傷心。
如果真的因為自己,而導致這對兄妹失去彼此,這絕對是張沽無法承受的生命之痛。
“我張沽已經成為自己的罪人,不能再成為別人的罪人。”
這位相當足以治國入廟堂的儒冠監生,雙手合於胸前,作揖鞠躬,沉聲道:“張沽願意一輩子鎮守國門,願意一輩子老死社稷!張沽願意做那皇帝!”
聲音不大,卻久久不散。
這一天,即便張沽依舊沒有真正入仕,卻是他真正的入世。
他與曾經的自己和解了,贏了那場棋局。
我與我周旋久
寧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