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時間凝滯的那一刻,所有人的記憶也都凝固,故而除了不受其限制的大隋皇帝以外,其他人都不知道瑰清是如何出手救下瑰流的。
瑰清沒有回答哥哥的問題,而是轉頭看向始終站在一旁的大隋皇帝。後者微笑道:“能不能和他借一步說話?”
瑰清不說話,卻是轉身離開了。
誅仙劍圍繞二人飛速旋轉,隔絕出一道天地,在此中天人不可窺探,便是那位神道共主也不行。
五百年光陰,“我”與“我”,最終還是相見了。
“她召出的十人應該是傀儡才對,你為何存有心智?”瑰流率先發問。
“你覺得她召出的如果是你呢?”大隋皇帝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微笑。
瑰流不再對這個問題過多糾纏,最大的可能無非是這位極有可能超越十二境的大隋皇帝具有某種能夠擺脫控制的通天手段。
二人互相對視,彼此的眼中映出對方的身影。這兩道身影神似至極,若是不仔細辨別,簡直就是一個人。
“你覺得她怎麼樣?”
大隋皇帝口中的她,自然是王姒之。
瑰流立刻感到厭惡,這語氣,就好像是一個飽經滄桑故而充滿經驗的長者,用看透一切的語氣質問一個懵懂的少年。
“你口中的她是你的大隋皇后,我要的她是我的太子妃,我不想評價你的皇后,你也沒資格問出這個問題。”
瑰流臉色陰沉,估計再有不合就要動手了。
“和我年輕時候一樣,是個臭脾氣。”大隋皇帝一笑置之,自言自語道:“我非我,我與我周旋久,寧作我,這是個什麼說法?”
“好吧,你是你,我是我,大隋皇后是大隋皇后,王姒之是王姒之。那想不想聽我講個故事?”
瑰流沉聲道:“說。”
大隋皇帝席地而坐,笑道:“故事有點長,我坐著講,你最好也坐著聽。”
瑰流大致已經猜出他要講什麼,於是跟著坐下。
大隋皇帝醞釀片刻,輕聲道:“不知道你的那個她,有沒有和你講過五百年前的事。”
“經常提,但是顯然她對你是厭惡的,反而更愛我。”
“這樣嗎?”大隋皇帝自言自語道,眼神充滿清澈的傷心,簡直和瑰流傷心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爹是個守成之主,酒色侵骨,暴斃而崩,從他手上接過江山,那年我才二十三歲。也就是那年歲末寒冬一次白龍魚服出訪,監國大臣高歡篡權奪政,聯合朝廷上一些位高權重的謀逆份子,偽造我被毒害的假象,,並且昭告天下。要求大隋王朝的所有百姓不得出屋出院,在家身披縞素月餘。我呢,既沒有個去處,高歡又派人到處追殺我,一個新登基的皇帝,龍椅還沒捂熱乎,就落得個無家可歸,比乞丐還乞丐的下場。我北上繞過一座又一座城池,三年時間,走了至少幾千里路,卻始終沒有找到一個依託,直到那年秋天,我在鄉野裡遇見了她。”
瑰流的心隱約刺痛,因為她曾經說過一句話:“不如五百年前那場山野初見。”
“她一個人住著個小茅房,沒有父母,沒有田地,每天做的事情只是在鄉野漫步。她收留了我,我以為我終於能夠混上口吃的,結果我很快就發現,她根本就不吃飯,也不喝水,而且那雙滲人的鮮紅眼眸,我就開始思考她到底是不是人。”
瑰流震驚道:“那個時候她就已經是......”
“神道共主轉世,生而自知,故而她既不具備純粹的神性或是純粹的人性,這和你的王姒之有很大差別,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既悲憫一切又漠視一切,最後成為了史書上所撰述的,冷豔如毒的大隋皇后。”
“在你和她那場鄉野初見之後呢,你一兵一卒都都沒有,如何重新執掌天下?”
“靠她啊。別忘了,她可是神,萬年前的共主。”
大隋皇帝笑道:“和她在那個小茅屋廝守了三年,她既有人性的部分,就必定會有情愛之慾,點滴相處中她漸生情愫,待時機成熟,我坦白身份,許諾她如果能幫我奪回這天下,我就封她為大隋皇后,我與她結為夫妻,生生世世永遠不離。”
瑰流死死盯住她,“所以你根本不愛她。對不對?”
大隋皇帝笑容恬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