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小溪在月色下像一條發光的細帶,夜風微涼。樹下的男人醒了,揉揉惺忪睡眼,環顧四周漆黑一片,便知道自己這一覺睡的太死,睡了個天大的過頭。
蹲在溪邊,掬起一捧溪水,水中有月,圓圓散散,被男人拍碎在臉上,不一會兒又出現在安靜的小溪裡。
廋馬白衣再次出現在漫漫古道上,狂震馬蹄似乎打破了寂靜的夜,夾道兩側時不時有黑雁掠林而出。男人身體始終前傾,如此危險隨時可能摔下馬背,他是如此的急不可耐,像極了那次在梵柯山殺吳佩弦。
馬蹄終是將黑夜震醒了,天矇矇亮,霧氣瀰漫。
一人一馬,精疲力竭,來到一座渡口。
即便是清晨,等待過渡的人仍然很多,多是莊稼漢子挑擔準備入城。瑰流之所以選擇牽馬過渡,因為走這條水路可以省下好幾天的時間,只是他不確定眼前這個佝僂的撐船老人能不能渡動,還有那條破舊不堪的小木船能不能載動。
將一人又一人渡到對岸,渡口只剩下瑰流一人。老人顯然體已經體力不支,他看向瑰流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瑰流猶豫一下,拿出一兩銀錠給他看。
老人搖頭更甚,笑容譏諷,揮了揮手以示驅逐。
瑰流乾脆盤腿而坐,輕聲道:“我可以等老先生休息好。我要去大奉王朝找一個人,時間緊迫,所以這條水路於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老人雙手撐腰,吃力挪動身子,慢慢坐下,搖頭道:“你誤會了,不是我不想渡你,而是這座渡口只能渡人,除此之外不能渡任何活物。”
瑰流不解,“這是為何?”
老人看了眼湍急直撞的白水,輕聲道:“水裡有河神,規矩是它定的,我只能遵守。”
不等瑰流說話,老人又道:“你不要覺得我是老了犯迷糊說胡話,我二十幾歲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就在這撐船渡人,如今半截身子都埋黃土裡了,一輩子都在和這條河打交道,目睹過太多不聽勸告的人在這裡殞命。你要是信我,就別牽馬上船,我可以渡你到對岸。你要是不信,非要我這個老頭渡你也不是不可以,生死自負就是了。”
尋常人聽了這番話可能仍覺得荒誕可笑i,但像瑰流這種登高望遠過的人,知道這個世界不僅僅侷限於人之一隅,精魅,鬼物,走屍,仙人,神道,還有很多的未知。況且老人寧願不收銀錠也要拒絕,說明此事必有蹊蹺。
但是棄馬是不可能的,過渡後還有一百多里才有小鎮,先不說小鎮有沒有賣馬的,就這一百多里都要走上幾天時間,如果這樣的話還不如走陸路,水路只會更加拖延時間。
瑰流在這一刻忽然想到了自家妹妹,如果她在這裡,想必過渡只是小問題。
但是他不能如此作想,天底下沒有哪個哥哥是利用妹妹的,是要把妹妹推入險境的。
也不知道姚眺帶著她到哪呢》應該快出隴州境內了吧?
瑰流收回思緒,站起身,目光灼灼看向河水,“生死自負,還請老先生渡我過河。”
老人搖搖頭,又點點頭,悲憫地看了他一眼,像是看將死之人。
瑰流牽馬上船,老人撐船將欲行,岸上忽然響起一道清脆嗓音:“等一下,還有我還有我!”
只見渡口盡頭的林裡跑出一個女子。
忽然大風颳起,船被順風順水推向河中心,任憑老人怎麼賣力撐船都止不下來。
瑰流心想,好不巧,這位姑娘只能稍作等待了。
女子一路跑到渡口,照理說本該停下,可瑰流卻眼睜睜看著她一腳踩出渡口。
剎那間水面泛起層層漣漪,女子如蜻蜓點水,幾步就掠到船上。
“呼,還好還好趕上了。”女子長呼一口氣,拍了拍胸脯,有些氣喘吁吁。
“這輕功可謂上乘,便是放眼皇宮那些客卿武人也沒有幾人能做到。”瑰流默唸道,下意識瞥了她一眼。
好巧不巧,這一眼就撞上了。女子也不羞澀,當即微笑道:“沒嚇到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