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砸吧砸吧嘴,心裡還是不太想換。
倒不是老人手上這套天青色汝瓷茶具更珍貴,但老人喜歡它的造型和顏色。“其色雅,風過雨霽,雲破天青”,“其質潤,如冰似玉,瑩若堆脂。”又有那位大奉皇帝寫詩誇讚道:“雨過天晴雲破·處,者般顏色做將來。”,可見天青色汝瓷的迷人之處。
若說青花瓷是“雲想衣裳花想容”,那天青色汝瓷便是“六宮粉黛無顏色”。
用這麼一套絕美的茶具換一個漆黑的破罐子?哪怕那罐子再值錢,老人也不樂意!
見他久久不說話,金梔微微皺眉,要知道,七百年前的黑釉雙系罐可是皇室最能拿得出手的古物,若是這還不能討得老人的歡心,那套天青色汝瓷茶具可能就真的帶不回去了。
“老不死的,一大把年紀了還死犟。”金梔暗暗罵道,忽然雙手掩面,輕輕啜泣。
老人有些慌了,“姑娘這是為何?”
金梔哭的更加厲害,哽咽道:“不瞞您說,奴婢此番來前皇后娘娘特意下了死令,如果奴婢今天不能把茶具帶回去,娘娘便要杖責奴婢五十下,奴婢會被打死的...”
老人瞪大眼睛,五十下?!身強力壯的男人也扛不住五十下吧?一向賢淑的皇后娘娘怎會做出這種事?
老人雖然再心有不甘,但是人命關天吶,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況且那黑釉雙系罐確實要比自己這天青色汝瓷茶具稀有太多太多,又能換到好東西又能救人命,一舉兩得,這麼一看倒是自己賺滿了。
老人只能以此來安慰自己,眼看女子哭的梨花帶雨,那叫一個讓人心疼,急的哎呦喂一聲,說道:“姑娘您別哭了,我這就去屋裡給您取去。”
金梔搖搖頭,哭道:“我一條賤命而已,活著甚無意思,死了便死了,不值得薛大家救我,您止步,奴婢這就走。”
“你瞧瞧你說的什麼混賬話!”老人又氣又急,心疼的了不得,直在原地跺腳,怒道:“去他孃的賤命!在人命面前,就算一百套一千套一萬套茶具也狗屁不是!”
“你在這裡等著,你要敢走,看老夫怎麼被氣死!”
說著,老人跛著腳快步進了宅子,不一會便捧著那套天青色汝瓷茶具出來了。
“誰說你賤命一條?是瑰小子說的?看他下次來我怎麼教訓他!別人怕他我還怕他不成?還有別說什麼活著甚無意思,你才多大點啊,你看看我,半截身子埋黃土裡了,不照樣悠哉悠哉的活著嗎?人吶,不能給自己找心事。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嘛。以後樂觀開心點,聽見沒有?這套茶具你安心拿著便是,皇后娘娘肯用黑釉雙系罐來換,反倒是我狠狠賺了一大把,你也就不用擔心我的感受了。好了好了,耽擱太多時間皇后娘娘會生氣吧?把茶具收好就趕緊回去吧。”
金梔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重重點頭嗯了一聲,沒有立刻接過天青色汝瓷茶具,而是正身對著老人,認認真真施了個萬福。
“過幾日娘娘會讓人把黑釉雙系罐送過來。”
“嗯,我知道了。”老人笑道。
金梔收好茶具走出庭院,來到一處無人的拐角,將裝有天青色汝瓷茶具的檀木盒子遞給一道陰影,然後甩了甩被淚水打溼的袖子,怨聲道:“非要讓老孃哭給你看是吧?”
兩件事情全都辦妥,她直奔集市。
忽然,途徑一家餃子攤的時候,她嬌軀一顫,繼而殺氣騰騰。
路邊攤坐著的那個白衣男子,新武評位列天下第十。
他身邊還坐了個秀氣女子,看起來不像是武夫亦或練氣士。
姚眺心有靈犀抬起頭,一眼也看見了她。
金梔眯起眼,“你膽子挺大啊。這裡是京城,別說你一個天下第十,就算是天下第一想來,也得事前掂量掂量能不能活著回去。”
“吃個餃子不犯法吧?”姚眺無奈道,全然沒有想要出手的意思。
金梔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會兒,忍不住出聲問道:“你旁邊的是你媳婦?”
“怎麼樣?好看吧?”姚眺自豪道。
女子也對金梔羞赧一笑。
姚眺忽然問道:“你家公子呢,還沒從梵柯山回來?”
“狗拿耗子!”金梔冷笑道,大步離去。
椒房殿,秦芳開啟檀木盒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套擺放工整的天青色汝瓷茶具,其“青如天,面如玉,蟬翼紋,辰星稀”。
這樣一套茶具,如何能讓秦芳願以國寶相換?
因為五百年前大隋王朝殘存的氣運,便在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