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金梔百無聊賴,漫不經心道:“你爹以為你是好色成性的紈絝子弟,你以為你爹是兩袖清風的憂國大臣,真是好一對‘心靈相犀’的父子。”
吳君志喝茶的動作停下了,皺眉道:“此話怎講?”
金梔坐直身子,眯起眼睛,目光死死盯住他。她今天到這裡來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陪他聊天解乏,而是要將皇后娘娘說的話,一字一句不漏的講給他聽。
“你是太子殿下的幕僚,想要查出朝廷上的反叛勢力。在青錢城,你放下魚餌請君入甕,卻遲遲沒有大魚咬鉤,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吳君志臉色陰沉不定,彷彿變了一個人,冷聲道:“別賣關子,趕緊講!”
金梔微微一笑,也不惱怒,輕吐道:“因為你們吳家呀,就是那條大魚。”
氣氛死寂了片刻。
吳君志猛地站起身,咆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金梔微笑道:“怎麼?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很正常,因為一開始我也不敢置信。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明明是吳家長子,日後定要坐上家主的位置,可你爹反倒是放縱你,這是為什麼?”
一道威嚴聲音忽然響起,“你爹想讓你置身事外。他是亂臣賊子,卻是個好父親。”
下一秒,一位宮裝美婦憑空出現。
金梔大氣不敢喘,連忙站起身,彎腰斂袖,低頭輕聲道:“金梔見過皇后娘娘。”
秦芳嗯了一聲,命令道:“金梔,你和秋荔即刻去往梵柯山,太子殿下有難,務必保護好他。”
金梔的心咯噔一下,連忙道:“奴婢這就去通知秋荔。”
秦芳輕輕揮袖,罡風畫地為牢,開出一道小小世界。
她看向眼神呆滯的吳君志,說道:“很難接受對吧?但事實的確如此。你爹在江南道豢養了一名絕色之姿的女子,其真實身份是我的手下,也是她屢次交遞密報,太子才能有驚無險。將你軟禁宮中,是一種脅迫他的手段,如果太子出事了,我會第一時間宰了你。”
“前幾日瑰清要殺你,是她誤會了你,以為你和你爹是丘貉父子,故而才動了殺心。吳君志,你是太子的手下,想查出朝廷內部的反叛勢力,這很好,我很欣賞你。但是你爹,屢次設局殺害太子,既然他想拉著整座吳家陪葬,那是他自作孽不可活,你也不用跟我求情,我不會同意,你爹更不會屈服。你爹想做的,就是把你推開事外,無論如何都想讓你好好生活。
吳君志淚流滿面,猛然抬起頭,“我爺爺呢?他也是亂臣賊子?!”
秦芳說道:“你爺爺肱股之臣,一生高風亮節,自然不會受到牽連。但除了你和你爺爺,吳家其餘人只有死路一條。”
吳君志撲通一聲癱瘓在地,雙手掩面,痛哭流涕。
爭君臣相宜的美談你不去爭,美諡文正你不去爭,偏要去做那遺禍萬年的亂臣賊子!
荒唐!
荒唐至極!
“吳佩弦,你他孃的真不是個東西!”
他對天咆哮,哭彎了腰。
“你他娘說好的兩袖清風呢?說好的一身正氣呢?說好的要當吳家中興之祖呢?你這個騙子,我怎麼會有你這麼個爹!我奶奶怎麼會生出你這麼個東西!”
大雪漱漱撲落,染白了宮簷翹腳,厚厚積雪鋪滿深街小巷。
秦芳沉默不語,悄悄走出院子。
說到底,他吳君志和王姒之一樣,是身不由己的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