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流的目光全在他那柄巨上,劍身一半通紅,像是為烈火灼燒,一半幽藍,像是悽神寒骨的霜霧。《逸劍收集錄》曾有記載,“南崖有巨劍,水龍走火,可焚山煮海,可吞嘯山河。”
瑰流抬起頭,看著這個兩三年變化巨大的男人,輕聲問道:“離家之後,你習武了?”
李明昊搖搖腦袋,說道:“不是習武,是做夢,做了一場很漫長很漫長的夢。在夢裡,有人給我傳功,給了一柄劍,還說我是拯救末法時代的大俠,一定要堅定走下去。”
瑰流愣住了,“一場夢?”
李明昊咬了已經饅頭,含糊道:“出走之後,本想翻山去江南找幾個姑娘玩玩,結果路上碰上馬匪了,他們綁了好多姑娘,差不多二三十個的樣子,全都要押回寨子,我看她們一個個哭哭啼啼的,心軟啊,就用一箱金子換了她們的命。”
瑰流感到有些驚訝,“行啊你,以前沒看出來這麼善良呢。”
“那你是錯了。”李明昊搖頭晃腦,得意至極,“知道為什麼馬匪不敢綁我,反而和我公平做交易嗎?”
瑰流皺了皺眉,“除非他們知道你的家世?不過一般的馬匪,聽到莊天機王龔喬這種如雷貫耳的名字還差不多,你一個無官無爵的李家長子,他們怎麼可能認識那就?”
“除非...除非他們根本不是馬匪?”
李明昊笑著點點頭,將那最後一口饅頭嚥下去,先是環顧四周,然後刻意壓低聲音,小心翼翼道:“我用黃金撬開他們的嘴,這才知道,那遠在江南的吳佩弦,原來是個道貌岸然的君子嘛。”
瑰流停下喝粥動作,面色陰沉:“你是說那些被虜的可憐女子,是要送給他的?”
李明昊點點頭,笑眯眯道:“看不出來吧?想不到吳大人看似一身正氣風滿袖,暗地卻是個做骯髒勾當的偽君子呢。”
瑰流涼吸一口氣,“這個老狐狸,藏的夠深啊。都說上樑不正下樑歪,難怪吳君志那副得性,原來是深得他爹的真傳啊。”
“這些年我遊遍了整座江南,也見過他一兩次。”李明昊頓了頓,認真道:“他身邊有一個武人高手,是那天下排名第十二的白衣姚眺。還有你也知道,他是古劍扶乩的新任劍主,那柄劍可以斬斷氣運,對尋常人沒有用,但你是最應該小心的。”
“這些我都知道。”瑰流輕聲道:“我那條雪白蛟龍已經被他給斬了。”
李明昊猛然瞪大眼睛,差點就要拍桌暴起,滿臉不敢相信,“怎麼會?你娘不出手?!”
瑰流平靜道:“這其中牽扯極大,否則我娘不可能坐視不管。而且吳佩弦既然想殺我,就肯定會想辦法對付我孃親。”
“你娘可是天下最無敵的那幾個人之一,他吳佩弦估計沒有辦法。”
李明昊忽然臉色難看,“除非...武評前三出手?但是不太可能啊。”
“走一步看一步吧。”
想到這裡,瑰流才反應過來,怎麼不知不覺就把話題岔開了,不是應該談做夢傳功的事嗎?
他看向李明昊,面無表情,“你做夢傳功的事,不講了?”
“不講啦不講了。”他收回那柄劍,笑嘻嘻道:“你什麼時候回京,帶老子一個,咱兄弟倆一起去春仙樓把那頭牌女子綁走,老子真想看看,能讓皇后娘娘說出“禍國殃民”四個字的女子,長得到底有多漂亮。”
瑰流站起身,眼神遙望門外遠方山色,輕聲道:“沒用的,那女子是我孃的心頭肉,不允許任何人染指。說不定以後啊,就變成我妹妹了。”
李明昊目光雪亮,“這麼說你已經見過她了?怎麼樣,有多好看?”
“沒有誒。”瑰流對他做了個苦瓜臉,率先朝門外走去。
沐浴在陽光中,他輕輕握住淥水的刀柄,隨即又鬆開。
鞘內溫養的刀意,已經足夠再對上一位四品巔峰的武人。若是再過些時日,刀意達到圓滿境界,就可以考慮再去一趟經幢長河了。
這幾日都按照蓮花冠道人贈送的道家仙經進行吐納和打坐,明顯能感受到心中壓抑的戾氣消除了一大半。老住持說過,怎麼時候能心平氣和削出一個石雕蓮花,什麼時候就可以重返光陰長河。現在他的草廬裡,桌子上就有一塊雕刻石料,九瓣蓮花已經雕出四瓣,而且只會越雕越快,越雕越簡單,所以再次涉足光陰長河的日子,也沒有想象的要等很久。
松枝忽然顫動一下,震碎細雪無數。
閉關禪房看禁書的老住持,驚訝一聲,連忙放下書本,剛要縮地成寸一步踏出,隨即又笑著搖搖頭。
瑰流已經壓抑住心中戾氣。
為了殺綠帶城主,自己十幾年都忍了,還忍不住這一時半會嗎?
刺眼陽光下,他一襲雪白,大步踏前,姿貌若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