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腦海裡倏忽閃過一道閃電。
讓林檀爾半死不活不就好了麼?
要他半死不活地看著她過得陽光燦爛。
這樣他就會意識到,她此後的命運與生活都與他無關,無論是死是活,都和他完全不搭邊。
不管她過得是好是壞,對於怎麼樣都要和她的事沾點邊的,執念是她的林檀爾來說,這難道不是最令他難以接受的嗎?
照著這個思路下去,她就可以與葉君瀾好好思考思考了。
安然正要與葉君瀾說起,便感覺到手裡握著的線的動靜變了。
它一瞬間繃直,又安靜下來,不再顫動。
安然下意識往手上看去。
從她掌心開始,那線化作點點細碎的藍光,漸次消失不見。
安然的目光追尋著藍光散去的方向,一路望去。
在色彩奇異的天際之下,橫亙的地平線之上,一個小黑點漸漸出現。
它由小變大,緩緩地向前挪動著。
慢慢地,安然看清了,是一個人。
等到走近了,五官都明晰地暴露在安然眼皮子底下,她方才認出來。
但安然不敢置信。
她震驚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又一眼。
而面前的那人安靜地任由她打量,知道她震驚的原因,平靜開口,「小姐,您沒認錯人,老奴便是白心。」
安然張開了嘴巴,半晌沒能說出話。
末了,她洩氣般道,「怎麼會這樣?」
眼前這個從地平線那邊走走停停,花了許多時間的人,半邊頭髮都花白了,剩下的半邊雖未全白,已然有了褪色的跡象。
她的面龐不復青春模樣,爬上了細細的皺紋,面頰上的肉也垂了下來,不再光滑水潤,萎縮了不少。
這分明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嫗,哪有半分二十來歲的姑娘面貌呢?
白心佝僂著背,喘著氣。
她矮了一大截,不得不側著身子,仰起頭來看安然。
「小姐,老奴有幸能從那裡活著出來,便已是感激不盡了。」
白心縮成一小片的唇瓣動了動,話語也是老嫗的嗓音。
她笑了笑,在安然還沒能完全收回的震驚眼神中,慢慢地走到葉君瀾面前。
葉君瀾不曾見過白心之前的面容和狀態,又知道她在福地裡凶多吉少,早就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見到白心現在的面貌,也不驚訝,和安然形成了鮮明對比。
白心靜靜看了他半晌,還在喘著粗氣。
她顫顫巍巍地伸出手,雙指並起,抵在眉間,「多謝。」
葉君瀾回以相同的禮節,「不必客氣,能夠從裡面走出來,最終還是你自己起到了最大的作用,我不過是提供了些許便利。」
白心笑笑,輕輕撫過散落在胸前的花白頭髮,「若不是你的幫助,恐怕我另外半邊,也要變白了。」
安然一個箭步衝到白心旁邊,盯著葉君瀾,「她這樣,還有變回原樣的餘地麼?」
葉君瀾眼珠轉動一下,視線如蜻蜓點水般自白心身上掃過,便收了回來。
他笑了一笑,「您忘了,她是噬心藤。」
白心也微微地笑起來,並不顯得著急。
在兩人遊刃有餘、氣定神閒的笑容中,唯一急切的安然也鎮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