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並沒有關緊,開出了一條手掌寬的縫隙,從那兒溜進來了帶著寒意的晚風,吹拂得紗幔也小幅度地晃動著。
月光跟著風一同落了進來,那人影便跟著紗幔晃動的程度一會兒長一會兒短地變幻著。
安然先是下意識地便歪頭看了一眼枕邊的陰陽鏡,見它還是一條鏈子的模樣,沒有露出馬腳,又悄***地向後伸出手去,伸入枕頭之下,碰到了紙張堆疊而顯得有些稜角的話本子。
她放心了,又儘量快速穩定地縮回了手。
安然故意大力地掀開被子,把枕頭連帶著陰陽鏡都一塊兒罩在了下面,下床拿起掛著架子上的外衫披在身上,她絲毫不怵地走向外間。
方才無論是掀被子還是穿衣服,安然都沒有瞞過對方的想法,反而把動作做得更大了些,而即使她的動靜這麼大,那人影也沒有動過,彷彿是個假人。
她站到紗幔面前,沒有太多猶豫就把它扯到了一邊。
月光下他靜靜地坐著,靜謐又神秘。
他的每一根頭髮絲都像是被月華浸潤,顯出通透的光彩來,卻又奇異地與滿室昏暗融合在了一起,看不大分明,朦朦朧朧,如同蒙上了一層細紗。
安然仔細看了看,才發現雖然有月光照著他,但他的周身正縈繞著淺淡的黑色霧氣。
霧氣在月光中緩緩發散,宛若點了煙的香爐。
不同的是,這些霧氣沒有味道,也在一定程度上遮蔽了他。
以至於她都不怎麼能看清他的臉。
但這個人安然還是能夠認出來的。
她站在攏成一堆的輕紗旁,不怕不懼,也沒有什麼驚訝之情,只是單純地發問,「林檀爾,你深夜出現在我的房間,有什麼事情麼?」
林檀爾本是一動不動,除了那繞著他流動飄散的霧氣顯示他是一個真人以外,連呼吸需要的胸膛起伏都不明顯。
聽到安然喚他,他才扭動了脖子。
桌子上還堆著白天大丫鬟送過來的一大堆東西,安然都懶得去收拾,他站了起來,一手按向桌面,恰好按在了那手釧的盒子上。
他抓過這盒子,遞向安然。
盒子在他掌心平躺著,在安然的視線落到它上頭的時候,便自動開啟來。
白日裡便流轉著光彩的手釧,到了夜晚,不但沒有損失半分光芒,反而愈加夢幻起來。
那流動的光好像是手釧自帶似的,並不突兀,溫潤暖人,盈盈光點在盒子中亮著,像是黑暗中指引人的一條光帶。
安然抬眼看他,平靜道,「怎麼呢?」
林檀爾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你不喜歡嗎?」
問這個?
安然說:「還行吧,算不上特別喜歡,也算不上特別不喜歡。」
他斂眸看向手裡的盒子。
一縷黑霧瞬間從盒子下方與肌膚接觸的地方爬了出來,順著盒子的稜角,將它連帶著手釧都一連吞噬了進去。
等到黑霧消失,林檀爾手裡的東西連灰都沒落下,如同不存在這東西一樣。
它吞的速度極快,要不是安然親眼看見,都要以為林檀爾手裡本來就沒有東西,捧著空氣了。
他放下手。
眨眼間,桌上和地上的箱子盒子都被開啟了,露出裡面或發著潤澤光芒,或帶著馨香的首飾衣物。
安然掃了一眼,沒有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