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夏天,氣候極為反常,剛入夏,氣溫就常飆升到30度左右,往年,只有三伏天時才有的高溫,在這個初夏成了家常便飯。
傍晚,西邊的天空像燃燒著熊熊大火,消失多年的烏鴉,黑壓壓的烏雲一樣,覆蓋了田野和村莊。
熱得難以入睡的人們,坐在露天裡看電視,新聞裡,滿是南方洪澇災害的滾動訊息,而油坊門周邊地區,正經歷著百年一遇的乾旱和高溫的烘烤。
理髮店生意異常火爆,人們一波波地湧了進來,不挑剔什麼髮型,只要求越短越好,很多人理一個寸頭,有的乾脆要剃個光葫蘆,就是圖個涼快。
碎紅和劉愛雨不能再睡個安逸覺了,她們的起床時間,提前到了早晨六點左右,再遲些,就會有人不耐煩地敲門打窗,高溫使人們的脾氣變得暴躁,街上吵嘴打架的人也多了,似乎人人都變成了一個隨時爆炸的火藥桶。
店裡空間小,進去六七個人,行動就很困難,空氣也會變得渾濁不堪。
更多的人呆在店外的樹蔭下不敢動,一動身上就流汗水。
碎紅和劉愛雨忙得一塌糊塗,老李一挑門簾進來了,他湊了過來,讓碎紅洗頭,碎紅瞪他一眼,悄聲說:“你瞎湊啥熱鬧?”
老李可憐巴巴地說:“我都兩天兩夜沒睡覺了,困極了。”
幾天前,鎮上發生了一起兇殺案,一個開水果店的女子,被發現殺死在店裡,身上中了十七刀,胸部和眼睛都被挖了出來,場面極其血腥。
老李協助縣刑警隊,現場取證、調查走訪,幾天幾夜連軸轉,熬得腦袋昏沉沉的,後面的任務更艱鉅,他急需睡一覺,補充能量。
老李賠著笑說:“特事特辦,照顧一下嘛。”
外間人多,吵吵嚷嚷的,碎紅把老李領到後院,讓他躺在一張躺椅上,她給他洗了頭,按摩了一會,然後泡了鬍子,抹了肥皂粉,這時,老李沉重的眼皮合上了,打起了呼嚕。
碎紅坐了一會,看老李睡熟了,輕手輕腳地離開,回到店裡。
老李這一覺,一直睡到傍晚,睡了五個小時,醒來的老李,神清氣爽,精神抖擻,像是吃了幾根長白山野山參,他感慨幾年了,從來沒睡過這麼通透的覺。
老李請客,感謝碎紅和“一剪鍾情”髮廊,碎紅說:“不去,又要你破費。”
老李誠懇地說:“我是真心的,我這個失眠症,看了多少醫生,吃了多少藥,一點效果也沒有;一頓飯算個啥?我貼了懸賞告示,誰能讓我睡一個好覺,我重重有賞;所以,我得謝你。”
老李多年失眠是真的,但懸賞告示是他杜撰的,碎紅紅著臉說:“你總在我店裡睡算怎麼回事?”
老李無奈地說“我也沒有辦法。”
他看看沒人注意,在碎紅耳邊輕輕說:“大概你有催眠術吧。”碎紅啐了他一口。
半個月後,老李又來店裡,案子破了,兇手落網,他緊繃著的弦放鬆了,出來理個髮,刮一下亂草一樣的鬍子,算是犒勞一下自己,當然,他最大的願望,是能在髮廊裡睡個透覺,那種感覺美妙無比。
老李的面容,讓碎紅大吃一驚,他蓬頭垢面,簡直就像個野人。
碎紅說:“你自己去照照鏡子。”
老李說:“不用照,剛才在街上,把幾個小孩嚇得哇哇哭。”
碎紅給老李洗髮,換了三次水,才把他的頭髮洗乾淨。
碎紅給老李剪了個寸頭,老李大臉盤,配上這個髮型,顯得威武豪爽。
剪完發,碎紅給老李泡鬍子,也許是破了案子心情好,老李今天的話特別多,饒舌還帶了顏色。
老李問:“我的鬍子硬嗎?”
碎紅說:“硬不硬你不知道?”
老李問:“泡軟了嗎?”
碎紅摸了摸說:“還有點硬,再泡泡。”,
老李說:“快點,我要睡覺。”
碎紅說“急啥?我再給你按按。”
這時,坐在椅子上的一個戴著墨鏡的女人,突然站了起來,甩了碎紅兩個耳光,罵:“浪蹄子,要不要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