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明嫿緊繃的心瞬間放鬆。
李珩打馬上前,在明嫿身前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望著這人的人一襲黑色甲冑,胸前的鐵甲在四周火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髮絲用烏金髮冠高高豎起,顯得不怒自威,尤其是那雙漆黑眼眸,幽深似深潭。更給原本矜貴的氣質平添了幾分深不可測。
看見明嫿,李珩眸光微閃,瞧著下方女子有些狼狽的模樣不免心中有些微惱。
這人,死過一回還不老實,怎麼總是惹上這些棘手的麻煩?
明嫿見李珩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下意識地瞧了眼十分髒亂的衣物,方才在地上摸爬滾打了一番,恐怕面上也是如此髒汙。
有些心虛地避開李珩的視線,除了上輩子在牢中的數月,她在這人面前似乎從未如此狼狽,更何況,眼下還是眾目睽睽的情形。
這番,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可明嫿心虛的眼神看在李珩眼中卻有著不一樣的意味,望著幾步之外的李椋,眸中的神色一瞬間轉為凌厲冰冷。
李椋感受到李珩的目光,咬了咬牙,聲音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一般,帶著隱忍的意味。
“皇兄漏夜帶兵前來,又是所圖為何?”
別以為他看不出來,明嫿看向他的眼神跟看向李珩的眼神是截然不同的。
方才他一箭射出去之時,明嫿語氣雖是在勸他,可望向他的眼神卻是充著血的,帶著強烈的恨意的。
可就在李珩出現的那一刻起,明嫿的眼神頃刻改變,那眸中的情意是無法掩飾的,甚至他還從中看出了些許虧欠與愧疚。
這女人有著不輸任何人的智慧和野心,手段也是十分果決狠辣。這樣的人明明就與他是同類,就該同他站在一起。可她卻不願,甚至言辭拒絕。
藏在袖中的手緊了又緊,竭力壓抑著心頭的憤懣情緒。
李珩見狀嗤笑一聲,語氣有些玩味:“本王新獵的狐狸跑了,正帶著人搜尋,不巧撞見了澄王在此行兇殺人,本王身為禁軍統領,不得不管上一管。如此,澄王可還有異議?”
“本王並非殺人滅口,方才那人顯然已經中毒發狂,若不就地斬殺定會後患無窮,倘若在發生今日之事,出了人命,皇兄可擔待得起!”
李椋聲音有些許急促,明嫿知道李椋很少露出這種神色,在她的印象中,這人一直都是謫仙一般的溫潤公子,鮮少有如此疾言厲色的模樣。
不過她也明白,李椋的溫和從容的面具之下,是藏著怎樣的嗜血可怕。
前世那些日復一日的折磨,她永遠不會忘記。
“還未查,澄王殿下怎知那人中毒發瘋?且他手中的女耶羅從何處而來尚未定論,且此人方才口口聲聲地誣陷家父,若就如此不清不楚地死在殿下的箭下,豈非家父便要蒙冤受屈?殿下此舉,莫不是在包庇那背後之人?”
李珩還未開口,便聽得立在下首的明嫿連珠炮一般的問題向李椋襲去。可一番話說完,明嫿只覺胸口有些隱隱發脹,顱內叫囂著劇烈的眩暈之感。
不好,方才無意中吸入的女耶羅這會兒又開始發作,剛剛她離那男子距離太近,因著念及表姐的情況,情急之下才吸了這藥。
這也是她沒能料到的,她只知道這藥會令人上癮,卻沒想到竟會如此猛烈。
此時燕正元回過神來,剛剛安撫好長姐,正巧聽見明嫿如此疾言厲色的質問,不禁心中不安。
這可是權傾朝野的澄王殿下,明嫿此舉的確太過大膽,就算雍王在場,這表妹站隊也站的太過明顯了些。
李椋沒想到明嫿會當面質問他,一張臉青白交加,望向在場的眾人,沉聲道:“既然明姑娘有疑惑,那不妨跟本王回京,今日之事疑點頗多,這些鬧事的百姓都是要收押的。明姑娘作為參與者,還有燕家眾人,都得去官衙將這些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還有明姑娘所言的明大人之事,也得細細查探,才能知曉這究竟是明大人瀆職,還是蒙冤。”
明嫿倒吸了一口涼氣,強忍著心中的不適將李椋罵了無數遍,沒想到他這麼快便找到破綻,想要牽制她。
跟他回京?萬一出了點什麼意外,或是直接死在路上也未可知。況且燕家兄妹著實無辜,即便是她能豁出去跟李椋回京,若是牽連他們,實在是得不償失。
“跟殿下回京可以,不過燕家人就不必勞煩這一趟了,我表姐身子不好,恐怕受不得驚嚇,還望殿下見諒!”
明嫿只想著能儘快解決此事,有些無力地斜靠在車壁上,呼吸也有些急促。
她實在是不想給李珩在添麻煩,本來今日求他前來已經是勞煩了。她也沒料到後面會出如此多的變故,百姓吸食女耶羅發狂不說,單是李椋前來便她第一個沒有想到的,也是最為棘手的。
李珩沒想到這女人真敢答應李椋跟他離開,當自己是死人不成?遇到流民知道讓侍女來搬救兵,遇到李椋便丟盔棄甲,不知所措了?
可瞧著這人此時面色有些不自然地漲紅,呼吸也愈發急促,握著韁繩的手漸漸收緊,竭力壓抑著想要帶人離開的衝動。
明嫿感受到身後那人冰冷的目光,如芒刺背一般令人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剛想回頭安撫那人幾句,卻不料李椋清朗的嗓音響起。
“可以,明姑娘若肯同本王回京將事情調查清楚,本王自然樂意還明大人一個公道,自然了,燕家眾人也可安然抵達潁州。”
“既如此,我要看著燕家人安全離開。”
明嫿話音方落,便見李椋揮了揮手,身後一眾京畿衛瞬間讓開了一條道路,明嫿忘了燕正元一眼,正色道:“正元表哥,你帶著芸表姐先離開,我隨後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