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燕家被誣陷犯下謀逆之罪,皇帝可以容得下所有罪行,可唯獨不能覬覦他的皇位。崇安帝於逆境中登基,最是明白自己的皇位是趟著人血一步步爬上去的,在有心之人告訴他一向煊赫的燕家竟敢倒賣兵器,私售鹽鐵。
崇安帝一怒之下查封燕家所有產業,砸碎了那御賜牌匾,五族以內抄斬,九族內流放南疆。便是連當時不過四歲的燕含鈺都沒能逃過這厄運。
明嫿始終忘不了,那時還在教坊司的她,被明姝逼著去看燕家眾人問斬。鮮血染紅了午門外的十里長街,那血腥味道足足數月都未能消散。
忽然手中感到一陣柔軟,明嫿稍稍回神,垂下眸,見是燕含鈺,不知何時從韓氏懷中下來,握著她的手,仰著腦袋咯咯地笑。
明嫿連忙收起眸中的凌厲神色,看著燕含鈺天真爛漫的小臉兒,頓時心頭湧上一股堅定。
這輩子,便是玉石俱焚,也要讓那群小人付出代價。
思忖間,見眾人都在屋裡坐下,燕老夫人打量著這一屋子的人,忽然蹙了蹙眉頭道:“不是說正元那小子今日回來嗎?怎麼不見他人?他可一直惦記著他嫿妹妹,如今正主兒來了,他卻躲開了。”
坐在下首的韓氏聞言笑道:“母親莫不是忘了,元哥兒昨夜回來,今兒清晨便去了鋪子,說是這回去南邊查賬,發現了虧空,現下正清算呢,怕是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燕老夫人聞言不贊同地蹙了蹙眉,嗔道:“那些鋪子一日不看能虧多少銀子?能有他妹妹重要?等他明日回來,定是要讓他好好向嫿姐兒賠罪!”
“祖母!賠罪何須明日,孫兒現下便給明嫿妹妹賠罪!”
一道清朗的聲音自門外傳來,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襲青碧色彈花暗紋玉竹長袍腰間繫著一根月白色銀絲宮絛,負手走入屋中。
待走近些明嫿才看清來人的面容,燕正元生的不算多俊美,但勝在周身環繞著溫雅的氣質,尤其是那雙眸子,微微上挑,含著情意。
燕老夫人見燕正元進屋,沒好氣得白了他一眼,斥道:“你小子可算是知道回來了,你姑母同你妹妹可是來了許久了。若是賠罪的誠意不夠,我老婆子第一個不依你!”
燕正元聞言連忙衝著燕綰行了個禮,而後朝著明嫿微微一笑,道:“明嫿妹妹莫怪罪,這些日子表哥忙昏了頭,沒能來迎你,是我的不是。”
話落,便從袖中掏出一方錦盒,笑著遞給明嫿,又道:“這是我從南邊帶來的好貨色,還望妹妹不嫌棄,也便當成賠罪,請妹妹笑納。”
明嫿見眾人都期待地望著自己,也怕掃了外祖母的興致,便起身接過。輕聲道:“多謝正元表哥。”
眾人笑看著這一幕,皆掩不住眸中的欣喜之色,尤其是燕綰跟韓氏,不約而同地相視一笑,那心照不宣的模樣,看得明嫿心中發毛。
燕正元也覺得奇怪,自他接手燕家生意之後,母親便不再總催著他回府,怎的今日竟如此著急,後來得知是嫿表妹要來府上,這才心中瞭然。
只不過三年前的明嫿不過十二歲,雖生的美貌,可不過是一個女娃娃。可今日再見只覺得明嫿眸含春水臉如凝脂,舉手投足間顧盼生輝。雖眉眼間媚態橫生,卻半點不顯得輕浮,令人觀之心神盪漾。
燕老夫人看出燕正元眸中的驚歎之色,心中愈發起了讓明嫿同他多相處的念頭,笑道:“你妹妹出來一趟不容易,燕家女兒少,就你大姐一個還嫁了人,如今嫿姐兒來了,你可得好好帶人家逛逛!”
燕正元聽祖母如此說,連忙應是,思忖片刻提議道:“這些日子聽說潁州莊子上的風景不錯,快到中秋那裡熱鬧得很,不如這幾天我帶明嫿妹妹去莊子上逛逛?”
一直未曾開口的燕平聞言蹙了蹙眉道:“那潁州雖裡京都不遠, 一日便能來回,可我聽說這些日子有好些流民安置在那,你帶你妹妹過去,怕是不安全。”
明嫿也聽聞,自從父親接手災民一事,京都之中的安樂堂漸漸容納不了數以萬計的流民,明洵便請旨往周圍擴建安樂堂,作為避難之所。卻不料流民之多,竟都到了潁州。
燕正元一聽父親如此說,笑著解釋道:“父親放心,如今雍王殿下把禁軍的校場牽直潁州地界,如今除了皇城,怕是在沒有比潁州更安全的所在了。
“再者說,咱們莊子毗鄰校場,又有溫泉水引至山下,明嫿妹妹不是一直身子不好,正巧那山下的溫泉可以驅寒培元,安心定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