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終於想起來了,是頂天立地的那個晚上,小鬼拉棺準備把我裝進棺材的那個人的聲音。
我苦笑一聲,果然是躲過初一沒躲過十五啊。那天晚上是林吉吉幾鞋底板救了我,今天可沒誰可以指望了,林吉吉就在身後地板上,死的不能再死。
陰惻惻的聲音說:“早講過莫跑,能跑哪兒去呢,你還不信。”
箍著我的是彭老頭,但我知道不是。所謂匠術,真是讓人討厭,不僅害人,連最後想看一看害人的是誰,也做不到。
我壓抑著靈魂深處的恐懼,說:“你到底是哪個,讓我死個明白,這點要求不過分吧。”
陰惻惻的聲音說:“過分。”
接著他把我的身子扳過來,我感覺得到,他湊了過來,和我面對面,幾乎是鼻尖碰鼻尖了。
我沒感覺到他的呼吸,即便是肺活量再好的人,也不可能這麼長時間不呼吸啊。難道是個死人?
和一個死人面對面,還是相當讓人膈應的。死都要死了,也無所謂了。
陰惻惻的聲音說:“張小嚴。”
我嗯了一聲,說:“你想告訴我了嗎?”
陰惻惻的聲音桀桀怪笑,說:“你又答應了。我給過你兩次機會,你自己不珍惜,那就怪不得我了。裱糊。”
他喊出裱糊兩個字的時候,我還莫名其妙,裱糊,什麼裱糊?我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講的應該是表姑之類的吧。
接著我感覺到一陣來自靈魂深處的劇痛,這股劇痛讓我大腦像是要炸裂,我感覺意識在逐漸從身體剝離。
我知道不妙,但無能為力。就算我再怎麼打起精神,忍受痛苦,也抵抗不了那股巨大的力量,讓我朝身體外面飄。
我怎麼可能朝我自己的身體外面飄呢。我馬上想到了被勾魂那天晚上的感覺,這人在把我的魂魄從身體裡面往外抽。
魂魄已經有一小半被抽出身體了,我能從上空俯視自己,這種感覺很奇妙。當然是讓人心悸的奇妙。
我看到了對面那個人,他全身籠罩在黑漆漆的一團霧氣當中,看不清真面目。那隻抓著我的手,沒被霧氣完全遮住,是白色的,長得相當奇怪,沒有手指,整個手掌渾然一體,長得就像是一個扁平的肉樁。沒有溫度,只有筋骨的膈應。
我魂魄被他抽出一半,就在這個時候,胸口有個東西突然發熱,那股抽離魂魄的劇痛,忽然一下子減輕了,魂魄刺溜一下,再次鑽進身體,我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體。
陰惻惻的聲音咦了一聲,很顯然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變故。
但是後面還有讓他更加驚疑的事情呢,我胸口飛出一個東西,直接一下子打進了霧氣裡面,把黑漆漆的霧氣打散,箍著我的那隻精鋼般的手掌頓時鬆了,我得脫自由,退後幾步,轉身就跑。
因為我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盧焱欽他們原本一直站在稍遠的地方看好戲,這會兒也不拖著腳步學殭屍走路了,直接跑過來抓我。
我死裡逃生,怎麼可能讓他們再次抓到,三步並作兩步跑到大門口,拉開門就衝了出去,然後把門關上,死死把住門把。
透過透明玻璃朝裡面望去,霧氣打散過後,終於露出了裡面的東西。那分明是一隻紙人,從我胸口飛出去的那枚古銅錢直接印在紙人的額頭上。
紙人驚恐大叫:“這是啥子鬼東西,啊,不要——”
很顯然,他是遭遇到了非常可怕的事情,他想把銅錢從額頭摳下來,可是他的手掌可沒手指,拔來拔去,沒得點用處。
然後,一蓬火光憑空而起,紙人全身被點燃,很快就燒成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