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過窗欞灑入房間。細碎的灰塵輕輕騰舞。老道眉頭動了動,緩緩睜開眼。
這一夜睡得不錯,夢裡啥都有,真是不想醒來。他忽的想起什麼,扭頭望向一側。
他記得昨夜琉生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向旁邊一望,然而他人已經不在床上了。
老道看看窗外,估摸了下時辰便穿衣起床。
一旁的十八和錦兒疊躺在一起,十八的腳丫子壓在錦兒的脖子上,錦兒皺著眉頭,神情難過,像在做噩夢。
老道將十八另一條腿也放在錦兒脖子上,瓷娃娃一樣的錦兒眉頭皺得更緊了,一會兒醒來後,大概要和十八狠狠掐一仗。
老道輕手輕腳的走出房間。晨寒襲人,老道抱住肩膀,四下張望,沒在院中看到琉生,走出院子,恰好看到回來的琉生。
溫潤的晨光下,琉生目光澄澈,神情淡然,褪去了初見面時的傻小子模樣,看上去成熟穩重,堅定又有種韌勁,並且,不知不覺間,他似乎長高了,面容也有了稜角,越發帥氣了。
老道露出欣慰的笑容,彷彿看著自己孵出的幼鳥已經能翱翔天際。
琉生道:“我還有些事沒想通,休息一天,明日再去雲都。”
這話正中老道心意,他伸個懶腰道:“也好,我這老胳膊老腿也得歇歇了。”說完返身回屋重新躺下,趁被窩還熱乎,沒準還能續上之前的美夢。
但剛躺下,旁邊突然一陣家反宅亂,十八啊啊慘叫,幾片不知雞毛還是猴毛飛到老道床上,老道扭頭一看,見錦兒正翻身壓著十八,牙齒正咬在十八的小腿肚子上。雞飛猴跳亂作一團。
老道瞪著眼睛知道再也無法入睡,哀嘆一聲,只能自嘆命苦,自作自受。
琉生此時則呼吸著清爽的空氣,出門在這不大的村莊閒逛。
自從母親舅舅身亡之後,他就走上了一條復仇路,一路好似被鞭子驅趕的羊,跌跌撞撞,悶頭向前。這一路,儘管成長了很多,得到了許多,但就在昨夜,他忽然有了一絲疲倦,也許需要放空自己,放下些東西,才能輕裝上路。
他決定好好休整一下,同時,也對那尊帝江雕像很感興趣。百里外的帝江竟能透過雕像聽到村民的祈求並將神力投送過來,可以想見帝江的強大。
逛了一會兒,琉生來到亭子裡帝江雕像前。
這雕像慈眉善目,矗立在涼亭中,半眯的眼中有無盡的慈悲。
已有不少村民在這裡焚香禱告,這是此地大多數村民晨起後必做的功課。這叫琉生想起當初在牛山村時的情形。
那時,他的母親、鄰居、村中所有人,也如現在這般,對大猿神日日供奉。清早起床、飯前、飯後都會對大猿神上香,禮拜,感謝他的庇護之恩。這些人的身影和記憶中的鄉親重疊在一起,看上去一般無二。
琉生靜坐在這裡,直到老道找來。
此時已是滿天星斗,皎潔的月亮灑下清冷的輝光。月光下兩人相伴而行,街道旁昏黃的窗戶裡不時傳出孩子的笑聲。
“想通了?”老道揮手驅散蚊蟲。
琉生搖搖頭:“我一整天都在想,如果殺了帝江,這些村民是否還能過現在這樣的生活,會否也如我一樣,為了報仇,滿腔憤恨的挑戰不可戰勝的目標。”
老道皺皺眉頭,這確實是個難回答的問題。帝江邪惡,卻也維護一方平安,對有些人來說他是魔鬼,但對另一些人來說,他又是生存的依靠。所以他到底是對是錯,是善還是惡?
老道皺眉,也陷入了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