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江中段,北山碼頭
龍西聯盟崛起時間太短,西陵又被淹沒,所以人們理所當然地將陵江七城當做唐氏的根基。
而本該對唐氏最重要的北山,卻無人問津,那麼多時間過去,也只有寥寥幾位高手巡弋此處,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便離開。
畢竟主持正義到一定程度後還是要考慮成本的,像北山這樣鳥不拉屎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出沒什麼價值。
所以北山在大戰最艱難的時候,依舊平靜如往昔。
對於眼下失去一切的唐氏來說,哪怕此時在北山中幕天席地,也覺分外親切。
站在石灘的唐羅以天龍、玄蛇虛影將一個個無力再潛的族人從水中射出送到崖上,待所有族人都轉移完畢後,再遠眺幾眼,才回到崖上同族人們會和。
左手五指送出先天之氣拂去眾人身上寒意,時值三九隆冬,浮潛數百里即便對全盛時的他們來說都算艱難,何況在地監中受了那麼久的酷刑。
唐羅強忍細看眾人傷勢的衝動,將右臂化作旋渦,從虛空之胃吐出大袋大袋的糧食與嶄新鍋灶鍋灶,對幾位稍年長些的族人道:“先吃點糧食睡上一覺,明日深夜可乘淵中埡口裡頭存放著的冰舟出發。”
“不用擔心,截江城的高手已經死完了,等訊息傳到其他幾城後,剩下的高手也不敢動彈,你們入了陵江後就往沐臺走,前往天台城。我在天台城東郊買了座院子,你們暫且去那躲避一陣,等我回頭過去找你們。”
“還有,雖然我已用先天之氣癒合你們的外傷,但想要完全恢復還得一陣,所以如非必要,切莫與人動手,最好改名易姓,一切以安全穩妥為重。”
幾位年長的族人看似仔細地聽著,但眼中的焦慮和恐懼還是出賣了他們根本沒有聽進去的事實。
作為唐氏的中低層,分宗享受著世家子的待遇,也在族會上與核心成員一同把酒言歡。
但未經宗學、不修武道的分宗老爺少爺們,其實只是掛在粗壯主幹上的藤蔓。
他們此生最驕傲的事,便是投了一個好胎。
西陵時他們威風,龍西聯盟成立後他們更威風,可怎麼一轉眼,就變成這樣了?
唐富貴想不明白,他希望有個人能夠告訴他,可他實在找不到。
父親在截江城戰死後,他繼任宗主,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已經四十多歲,不再年輕。
可自從武堂肄業後,他便聲色犬馬二十餘年,驟然面對這樣的變化,腦袋一片空白時便被破入城中大的正義之士弄得家破人亡。
但為什麼會這樣呢。
唐富貴不理解,龍西聯盟如日中天,七城有那麼多高手,百姓也擁戴他們,還有蕭錦林這樣強大的宗師。
如此強大的勢力,難道不該千秋萬代嗎,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唐富貴仰起頭,木然望著唐羅,凍成青紫的上下唇蠕了蠕,小聲問道:“家族...完了嗎?”
正囑咐隱蔽事宜的唐羅因為唐富貴的打斷而暫停,在短暫的寧靜中,崖洞裡百餘個麻木的族人彷彿活了過來。
大部分將目光上移,彷彿想從唐羅臉上看出個究竟,但也有轉過頭去,然後低頭沉默不語的。
其實哪怕不用唐羅解釋,那群正義在手又勝券在握的刑官又哪能放過在這個機會。
只是這群唐氏族人不肯相信,哪怕這只是一群平日鬥雞走狗,不學無術的族人,也固執得咬緊牙關,認為自己知曉什麼驚天的秘密。
而此時唐富貴的問題,也是洞中所有人的心聲,他們想從唐羅的口中知道,那個他們心中最大的驕傲,是不是完蛋了。
不論外頭傳成什麼樣,他們就想聽唐羅,親口說。
面對幾十雙絕望中帶著希冀的眼光,唐羅在短暫的沉默後,認真道:“族長早有佈置,唐氏完不了!“
原本死氣沉沉的崖洞因為唐羅的一句話,彷彿突然活了。
這些連酷刑都熬過的唐氏族人們,竟在此刻抱頭痛哭,泣不成聲。
靈質化肉身後的宗師早就沒有淚線這種東西,但唐羅硬是覺得有人用飛劍刺自己的眼,鼻頭堵得慌。
他突然意識到,這群被家族當做廢物的少爺公子雖然不學無術,但對家族的感情,其實一點兒也不比核心族人少。
過了好久,他們總算抹去了眼中淚水,只是這一前一後,崖洞中卻發生神奇的變化。
如果說前一刻崖洞裡頭都是麻木的行屍走肉,那麼此時唐羅卻依稀感覺到,這些人又找回點兒往日紈絝的感覺。
彷彿認定了只要唐氏重現輝煌,他們就能回到人生巔峰,竟在如此簡陋的環境下開始預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