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盧良的宅邸很好認,村中最高的那座就是。
外牆糊著新泥,外門上嵌著騷氣的銅環,進到院裡是草棚下堆疊如山的乾柴,還有密如簾的醃肉、臘腸、吊菜。
相較於虔溪村整體的窮困,村長的家宅富裕得有些過分,這讓裴沐更加認可唐天羽的話。
沒有驚動村長院裡豢養的幾條狼狗,裴沐悄無聲息的摸到牆根,側耳貼著牆面探聽。
這是兩道糾纏在一起的呼吸聲,一道粗重悠長,一道細靜輕柔。
雖然雪鄉的窗欞,不似龍洲,即便是冬天也有透氣的細孔,這兒的窗面不論何種材質,一到冬天就會結出厚厚的冰層,以至於裴沐沒有辦法探到裡頭的具體情況。
但聽到拿到粗重悠長,獨屬於修行者的呼吸聲,他就知道自己沒有找錯地方。
從懷裡掏出黑巾將頭臉蒙上,裴沐起身,抬手一掌拍碎窗欞,縱身一躍翻入屋內。
屋裡頭,百里盧良正抱著老婆睡得酣暢,突然聽到窗欞崩裂的聲音,還未醒神的他下意識的一個翻身,將枕邊人護在身下,左手單臂撐在炕上的百里盧良,靈力在百脈迸湧,右肘翻側如刀,背對窗欞方向,狠狠出擊。
所謂武道交鋒,便是虛實變化。
縱身而入的裴沐看到百里盧良拼盡全力的一擊,不驚反喜,腳尖在床沿一點,如燕子抄水般凌空一旋,轉身過來拳鋒上已帶著金黃色的靈光。
而這個時候,院內的狗開始狂吠,被扯到身下稍微清醒的女人看到夫家猙獰的臉,才開始尖叫。
淒厲的聲音,在無聲的子夜蟲傳得極遠,但裴沐並不在意,因為這本就不是場暗殺行動,若是無聲無息的結束,村民又怎麼能看到石灘上的表演。
以黑巾蒙面的裴沐一拳砸在百里盧良的後背,只聽得“咔嚓”一聲,百里盧良身形猛得向下一沉。
本以為勝負已定的裴沐還要加擊,卻沒想到床上的胖子敏捷得驚人,藉著重拳的力道旋身,直接將身下尖叫不止的女人送飛出去,並翻轉身體換成了正面自己的姿勢。
如同小盾的手掌當胸推來,裴沐只得用拳去擋。
金玉色的靈光同金黃色的靈光相撞,爆轟的靈力將裴沐懟向屋頂,而百里盧良依靠著後背土炕還有本身重量,竟硬生生吃下這反震之力,如胖球般從床彈起,掌風如刀。
看著百里盧良滿臉橫肉同眼中狠厲,裴沐很不理解,為什麼這樣一條硬漢,竟會被神話傳說迷住心智呢。
“不可理解。”
口中嘟囔,裴沐如壁虎般黏在房頂,雙拳一併朝著單臂撞去。
雖然這次襲殺,確實依靠偷襲佔了便宜,但這並不是說裴沐怕了村長,只是為了更加高效的殺敵而已,正面對決他也未曾怕過。
“砰”得一聲重響,情況再次翻轉。
由上至下的裴沐直接將飛豬一般的村長鎮壓,正要一擊奪命時,突然聽到撕心裂肺的叫喊。
“阿大!”
雙手作叉就要扎進百里盧良喉管的裴沐餘光看到,那個被村長推飛出去的女人正帶著個模約只有兩三歲的男娃。
慌亂無措的女人身上還有大片的擦傷,只是緊咬下唇扒著門框,眼中只有驚懼。
裴沐從未覺如此恨自己的雙目銳利過,如果沒有這個女人和孩子,他可以理所當然的告訴自己,這次殺人,是為了整個村子更好的方向。
可同樣是孤兒出身的他,手中這兩叉卻怎麼都落不下去。
就在這一凝遲的功夫,身下百里盧良也不知道是哪裡生出的氣力,單臂如鞭一甩,直接砸在有些發愣的裴沐胸上!
“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