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繼續悠悠說下去:“此外,朕還下了狠心,削減元陵諸位守陵人的衣糧,削減宮中諸人用度,而京兆尹嚴叔敖(郢)也大批削減了京兆府工人匠師,試問中先生意否?”
張涉頭皮陣陣發麻,但也只能鼓動唇舌,結結巴巴地又將聖主之德誇耀番。
“皇太子縮減膳食,妃嬪、公主親手為前線將士縫製春衣,試問又中先生意否?”
張涉嘴唇劇烈抖動起來,不由得雙腿癱瘓,咕咚聲跪下。
皇帝見他這副模樣,長嘆口氣,而後譚知重和霍忠唐各自抬出個籮筐。
張涉望去,裡面重重疊疊全是各種山珍海味,當即眼珠發顫,他隱隱明白,這些食物是從哪裡來的。
“先生,昨日朕餓得有些頭暈眼花,便走在長安城街道上,可沒想到卻大有斬獲。”皇帝這時語氣忽然喜悅起來,好像撿到寶的乞丐,“在路過幾處南衙執事的府邸時,才發覺後院庖廚不要的食物,都是那麼美味,朕居在深宮當中,孤陋寡聞,可真的沒吃過這麼好的食物,真的沒有......”
張涉再也撐不下去,開始咕咚咕咚地猛烈頓首叩頭,很快麻木的疼痛灌滿了他的腦門和雙耳,然而還是得不停地叩下去。
“另外先生你,似乎日子也不錯呢——先前侍御史張著去衡州,平反了曹王皋,也彈劾了湖南觀察使辛京杲。不過朕派去的另外位潛行的監察御史,卻發覺了這張著欺君罔上,看來是有意隱瞞了辛京杲的另外項罪行。”
這時聽到皇帝的話,張涉幾乎要當即絕望地死去。
沒想到皇帝會在派一名御史去出刺同時,還會派另外名專門負責暗中監察,是為“御史的御史”。
可他也無法阻擋皇帝繼續說下去:“辛京杲不但誣陷曹王,也不但枉殺麾下將吏掠奪他們家財,辛京杲還賄賂在京的官員,其中就有先生您,三萬貫,三萬貫......”皇帝說著,用手指比畫著“三”這個數字。
接著皇帝說不下去了,兩行淚水無聲從他的臉頰滑落。
“死罪,死罪!”張涉只剩下號叫。
“先生侍讀朕多年,原本並不是這樣的......不知道是朕變了,還是先生變了。”李適慢慢背過身,不忍心讓張涉見到自己失望落淚的模樣,“怪朕,身為朕的先生,你清貧這麼長時間,以致乏錢要接受賄賂的地步......朕不堪再見先生,也不忍刑戮先生,可放歸田裡。”
“陛下,陛下!”張涉就此被霍忠唐等中官拖曳出去,自即日起他被罷免所有官職、身份,驅出銀臺門翰林院。
張涉被拖出去好遠,號哭聲杳然不聞後,李適才重新坐在繩床上,“出敕書,臺院侍御史張著,奏事不實,隱瞞元惡,流為合浦縣尉。”
敕書雷厲風行,中午侍御史張著還在南食堂和諸位一起會餐,下午即被長流嶺南,並且不允許回家,不允許攜帶妻兒家眷,即刻去都亭驛,取馬後立刻獨身踏上萬里路。
張著在御史臺裡的同黨員寓,嚇得面如死灰。
訊息傳到政事堂,楊炎頓時如坐針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