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唐雍不是別人,正是當朝皇太子李適,之所以自稱“唐雍”,是因其曾被封為雍王。
太子的言論倒可算是持中:只要高嶽能透過覆試,那麼常袞也就不會說什麼了。
常袞、錢起和張涉也都一致贊同。
可代宗皇帝還有疑慮,這位其實很聰明,他心中認為:此次貢舉如果真的覆試,不管規模多小,朝廷如何掩住影響,涉及的人多麼少,都將是件牽一髮而動全身的重大事件,馬虎不得。
於是李豫皺著眉來回走了兩下,沉著嗓子一連問了三個問題,“幾人要覆試?在何處覆試?又派誰去主持覆試?”
“陛下,榜單裡只有高嶽最可疑,自然只覆高嶽一人。可於尚書省都堂擇一小院覆試,至於人選,陛下可自翰林學士中選擇。”
常袞的回答倒也合情合理——翰林學士品秩低但地位名望卻高,再加上屬內廷系統,和外朝倒也沒那麼多牽連,更重要他們都是皇帝的私人,也不愁不認真負責。
看到皇帝的表情,常袞被衣袖遮住的臉,露出了陰沉的笑來。
其實他暗中早和張涉、錢起通氣過,只要皇帝點頭,就讓錢起來主持覆試,高嶽必死無疑。
皇帝的嘴唇微微張開。
常袞目不轉睛。
這時潘炎的宅子裡,潘炎讓僕人將中堂四面的屏風、垂簾、帷帳全都撤去,設席褥東面西向獨坐。高嶽領著眾位進士,向北魚貫列隊走入,接著轉身,對主司長拜謝恩,潘炎答拜,便說“請諸郎君敘中外。”
“衛州高嶽,行第為三,郡望渤海......”高嶽身為狀頭,自然排在第一,他按照自己家狀朗聲敘述,最後再次曲身向潘炎致意,“謝主司衣缽。”
今日高嶽內襯白色中單,外罩海青色雀眼紋紗袍,頭著軟紗帽,兩鬢烏黑如剪,丰姿俊採,端坐如碑,和潘炎對坐,言語如流。
潘禮侍中堂兩側迴廊的紗簾後,多是各色夫人,都是想搶先一步來為女兒擇婿的,不少人都冒著星星眼,圍著潘炎夫人低聲嘰嘰喳喳,問這“高三鼓”、“高二頭”到底有無婚配,也有很多問高嶽身旁的鄭絪的。
“高三鼓當然有婚配了!”一陣哀嘆聲中,御史中丞崔寬大搖大擺地踱過來,身後跟著京兆尹黎幹等一批朝廷公卿,他這話一說,很多夫人都心如冷灰了。
接著崔寬和黎幹等坐在中堂南,旁觀登第的進士們。
“黎京尹今年解送十名舉子,其中國子監五人中了四人,可謂龍虎榜,怪不得人說京兆府舉子獨抗百郡,解送即為等第(等同登第)。”坐下來後,崔寬當即就說了黎幹的好話。
黎幹也嘿嘿笑起來,“按方才崔中丞所敘,這今年的狀頭怕是落在令賢嬡的閨閣當中嘍。”
“哪裡哪裡,兩相情悅。”崔寬仰面大笑,其實心中唯恐被別人佔先。
這時,進士們一個接著一個將家門彙報完畢,酒宴正式開始。
而同時在紫宸殿內,皇帝李豫最終說出的話是,“降宣頭叫門閣使開紫芝殿,朕要延英召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