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嶽是跑著離開紅芍小亭的,他跑出門便匆匆騎上馬,叫那老僕趕忙引著馬回務本坊的國子監去。
這楊綰先前在國子監的論堂舉辦壽宴時,曾高聲宣誓,他既然為相,便得解決好三件事,一是勒令佛寺退田,二是改善國子監地位,三是增加京官的俸祿,並說這三件事必須要辦好,“除非我死了。”
誰想到這才過去幾天,楊相國真的薨去了。
唉,旗子要不要豎得這麼鮮豔啊!不過想起楊綰的種種言行,高嶽還是想起一句話來,那便是“好人不長命”。
國子監的院牆大門前,高嶽下了馬,遞給那老僕五十文銅錢,央請他將僱來的馬送回小海池的蕭氏櫃坊去,接著便匆匆邁入進去。
果然魯聖人宮和論堂之間,許多學官和國子監學生密密麻麻地或跪或站,已是哭聲震天,都在為老祭酒流淚,更有人捶胸頓足,如喪考妣。
一張張悲哀的臉展現在高嶽的眼前,他們不但是感動於楊綰的恩德,更是在擔心楊綰死後,他生前所做的承諾會“人亡政息”,付諸東流。
高嶽撥開人群,來到太學館的牆根下,在那裡衛次公和十多名“韜奮棚”的棚友正在那裡,神色焦慮地討論什麼,見到高嶽來到他們便齊聲喊“棚頭!”
“楊相國去世,朝廷可有什麼訊息傳出?”高嶽直接問出了最關心的話題,他覺得馬上國子監肯定是受此事影響最大的部門。
果然一名叫解善集的棚友拱手告訴高嶽,“某有位族兄在政事堂裡當書辦,他中午發出訊息來說,楊相薨去,朝政應該暫時由常相一人主持了。”
“那常袞對國子監的態度?”
解善集搖搖頭,“常相最喜的是禮部貢舉,在這件事上他和楊相之前就多有相違,所以若他主政當路,對咱們國子監不是件好事。”
“那也就是說,楊相國之前所說的,給國子監增加廚料錢和修繕費......”
果然解善集搖搖頭。
衛次公狠狠用左拳捶擊下自己的右掌,“要常袞做這事太難了!”
高嶽也點點頭:扣除百官的手力課錢,來資助國子監學生,這本身就是件阻力特別大的政令,也就楊綰這樣有德行有威望的能強硬推行下去,但現在楊綰卻中風死了,對於常袞來說,他要繼續執行下去,名聲是死掉的楊綰的,阻力和責任卻是自己的。更不要說常袞素來和楊綰不合了。
這下,國子監師生們原本的幻想和願景,一下子全都煙消雲散,重新跌入到深淵裡去了。
這時高嶽才猛然發覺,劉德室並不在這裡,便問芳齋兄在哪?
衛次公等人也說不知道。
還沒繼續問下去,只聽到門口傳來聲咆哮,驚得包括高嶽在內,所有國子監的學官和生徒都轉過頭去。
只見大門臺階上,劉德室卻在那裡,氣喘吁吁,渾身顫抖,然後他只對著所有人先說了句,“我,我是剛從安上門那邊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