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一星警覺地用餘光瞥了一眼,頓時臉色一變,松開披風轉而一把按住那人的頭盔往地上帶去,同時扯著嗓子大喊:
“都趴下!”
教堂外的夜色中轟然響起一陣地動山搖的爆響,爆炸點燃的耀眼火光,掀起一股劇烈的氣浪!
震蕩擴散而來,驅散如泥漿般覆沒而來的鼠群,露出之前被吞沒的秦於徵——他憋住的氣終於得到釋放,整個人此刻在劇烈咳嗽著,泛起生理眼淚的視野模糊,終於看清了不知何時停在自己身前的人影。
來人未認真打理的黑發七支八楞豎著,眼罩歪歪斜斜被往上隨意一推,金眸半斂露出沉靜的光,背對火光的盔甲沒有披風,只有銀色的邊沿微微耀亮。
被他拎在手中的炮口朝下飄著一縷白煙,同時抬起另一隻手卡住自己的臂膀,一用力將人從“噴泉陷阱”裡拉拽出來,往後方的人群裡輕輕一推:
“走。”
說這話的同時,谷迢掄起炮筒往下狠狠一砸,將在腳邊蠕動著意圖逃離的老鼠一併碾死,隨即轉身對準重新聚集起來的鼠群轟了第二發。
秦於徵迅速站起身,臨了戀戀不捨瞥一眼被谷迢扛在肩頭的火箭筒,帶著些許微妙的羨慕之情跑了。
他們腳下的大地震蕩轟鳴。
谷迢沒有第一時間去欣賞火燒鼠群的盛景,而是側身抬首,目光藉著火光,掠過交錯的人影,與不遠處的孟一星對上了視線,情緒難辨的金瞳映出沿著對方臉頰淌下來的血。
空氣停滯一瞬間便再也壓制不住,於是猛烈燦爛的光華剎那爆綻,火花紛飛,燒得谷迢眼前閃回如斷裂的雪破圖。
……那個理著利落寸頭、眉眼淩厲的男人直到最後,也仍舊挺直著背脊,笑著張開手掌,攬住他用力給了一個安撫似的擁抱。
之後轉過身,帶著其他人一同踏入如霧般縈繞的火焰深處裡。
只剩下一個大步邁前的背影。
——靈魂從此了無蹤跡。
兩人隔著灼燙的氣浪對視了短短兩秒,忽然就像被惡心到一般,飛快地扭頭移開視線。
孟一星表情扭曲,用力擦去臉上的血跡,向旁邊跟上來的隊友求解:
“這人剛剛是不是在笑話我?”
秦於徵:“……昂?”
谷迢則輕嘁一聲,打消了“這人曾經是不是跟我關系還行”的想法,轉回身看著從散去的火光裡重新湧出的鼠群:
它們有些因爆炸重新合幾為一,窸窣著、邁動如犬獸大小的身軀,憤怒的目光中隱隱摻著些許忌憚。
站在最前的人抬手將火箭筒炮口上抬,調整站姿一腳踏在廣場邊緣,正對著鼠群,擋住了它們的道路,垂睫掃來的視線不掩銳利,金瞳微微壓緊,像蓄勢待發的雄獅巡守著屬於自己的領地。
感覺自己被蔑視的鼠群齊聲尖嘯,卻踟躇著不敢再前。
被谷迢擋在身後的教堂大門終於被開啟,神態狼狽的騎士們攜著泥濘魚貫而入。
零隊尚能活動起來的其他人急忙上前,將孟一星扶下來靠坐在牆邊。
“讓讓,我給他檢查一下!”
楊瑤淩亂著頭發,撥開擠在一起的幾位隊員,湊到孟一星身前蹲下來,將鳥嘴面具丟在一邊,仔細檢查了一下他血肉模糊的右眼,提起一口氣的心底微微一鬆。
“還好還好……應該是沒有傷到眼球的……”
而注意到這位年輕醫生臉上的表情,孟一星還能偏頭露出一個淡定的笑,嘴硬道:
“不用擔心,醫生,我對我自己的身體情況還是很有數的……”
像是聽到了某個不可饒恕的禁忌,楊瑤的表情驟然一沉。
梁絕站在教堂大門邊抬起手往外探去,卻不出意外被一層無形的牆壁給隔絕。
他隔著遊蕩的暗霧,遙遙看見谷迢的背影,終於忍不住嘆息一聲:
“今晚未免也有點太長了……”
“老大,我這就出去幫忙。”
南千雪將銘牌收起來,邊說邊回頭,看見了梁絕此刻些許複雜的表情。
她沒有看懂他表情裡的苦澀,於是試探著問:
“你是在擔心迢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