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趕快逃跑吧,竭力哭喊吧,哪怕最終分道揚鑣,也要拼命活下去。
——你的靈魂將永遠被這所迷宮封囚。
梁絕掙脫了回憶站起身,伸手拾起那把浸在血泊裡的錘子,垂睫看著上面沾黏的血肉,用指尖輕輕撫去,笑了。
“老師,很喜歡雕塑嗎?”
他的聲音輕柔平靜至極,如同最乖巧的學生遷就教師的命令。
“那就讓你變成石膏融入它的一部分怎麼樣?”
他一字一頓,殺意節節拔高,彷彿從平靜浪潮下翻湧起的炙熱巖漿。
“你、一、定、喜、歡。”
教室裡所有可見的以及可觸碰的一切都被砸碎了。
唯一倖存的大衛石膏像平靜注視著正中央糾纏成一團的兩道身影,血淚正從它眼眶滴落。
梁絕的左肩頭被尖銳的石膏貫穿,正汩汩冒出的血浸透了最裡的襯衫。
他如同痛覺失靈般面無表情,高抬起手,無視肩頭噴濺出的血,將匕首往下狠狠刺去,穿透怪物堅硬的脖頸。
一直掙紮抽搐的怪物這才斷了聲息。
【系統提示:特殊規則正式失效。】
【系統通報:已成功抓住ta。掉落“故事”。】
【我沒有作弊。】
梁絕死死盯著這幾個字看,一用力拽出卡在肩頭的石膏刺,難以抑制的抽氣聲才在寂靜中響起。
他脖頸青筋暴凸,滿臉冷汗呼了一口氣,將長刺啪嗒丟在一邊,坐倒進滑黏的血地裡。
窗外餘暉如金雨般濺落,籠罩在整座糊滿血肉的房間裡,所有的一切都顯得朦朧又遙遠。
他的視線透過虛空,靜靜注視著角落裡的半具屍體。
“劉志曉……”
梁絕輕念一聲那個再也不會得到回應的名字,忽然低頭捂住了臉。
他的身體忍不住開始顫抖。
那雙不斷驟縮又放大的栗色瞳孔裡,清晰映出如噩夢般重現與閃回的黑霧。
腐爛的怪物大咧著淌血的嘴角,拖著鐵鏈,豎起食指,輕而易舉將他重新拉回那煉獄般的境地裡,對他說:
——以、一、換、一。
其他玩家等了一會就離開了。
藝術樓走廊裡一片寂靜,塵埃飄蕩的角落裡,曹安然縮抱著膝蓋,臉上布滿淚痕。
她忽然想起生物教室裡被定格在玻璃罐中的蝴蝶,就像操場拂過臉頰的悶熱晚風,劉志曉敲著欄杆,笑著說家裡還剩半塊生日蛋糕沒吃完。
她還想起很多很多,比如現實中放學突如其來的暴雨,被打濕的褲腿,空氣潮悶得像某人溫熱的氣息。
再比如被偏愛使用的細筆尖劃在試捲上,好像在給安靜內斂的青春留下難以癒合的細碎傷口。
密密麻麻,原來都是遺憾。
雕塑教室終於被裡面的人推開。
曹安然猛打一個激靈,急忙爬起來,抬頭看到門縫之間流淌出來的血和光,拉長了那個撐著門框的身影。
朝那邊走了幾步,她才透過朦朧的餘暉看清男人此刻的模樣:
那內裡永遠幹淨整潔的白襯衫半邊血紅,領帶鬆鬆垮垮垂著,半遮半掩的制服外套披在肩上,汗濕的黑發耷拉在額頭。
梁絕聽到動靜看了過來,那雙曾浸著溫柔笑意的眸子深處僅剩一片疲倦不堪的死灰。
“安然……你怎麼還在這裡?”
曹安然什麼都說不出來,雙眼通紅注視著梁絕,就像終於認識到了某種慘烈的結局,她難以忍受般掩面痛哭。
梁絕靜靜站在那裡,連表情都近乎麻木,聽著近乎要將他淹沒的啜泣聲,不知是多少次開口,對面前的誰人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