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夏理病得突然,原本計劃好的行程只能作罷。
他吃了藥小憩一陣,醒來時正好靠岸。
司機來碼頭接他們。
轎車沿山路盤旋而上,在安靜溫暖的氛圍下製造出足夠讓夏理思考的時間。
徐知競始終望向窗外。
夏理偶爾往身邊看,陽光透過玻璃勾勒出一道暈開的輪廓,朦朦朧朧與行駛中低頻的噪聲交織,模糊得好像老舊膠片,近在咫尺都不算真切。
腦海中還在反複重現徐知競在船上說過的話。
夏理將它們拆解開,一字一句地詳讀,末了卻沒能證偽,而是更肯定了自己最初的想法。
——徐知競的確沒有說謊。
對方的認真加重了夏理的不真實感。
可與之相反,夏理的心卻輕飄飄充盈起來。
高燒帶來的不適被那點與慾望無關的愉悅覆蓋,變成置身雲端的飄忽,甚至讓夏理像小朋友一樣祈禱自己能夠不要太快康複。
他輕聲喊對方名字。
徐知競徐知競,不斷重複。
名字的主人回過頭看他,汽車就在同一瞬忽地駛入了一條穿山而過的隧道。
徐知競的面容逆光再消失,魔法似的在夏理面前隱入黑暗。
要等瞳孔適應了明暗的切換才再次回到夏理眼中。
昏黃的燈火將徐知競襯得影影綽綽,愈發像是舊電影,在暗調光影下一幀一幀緩慢地放映。
“難受?”
徐知競的嗓音在當下情境中正貼合了夏理無端的聯想。
鬆弛而溫和,有一種不需細聽便能覺察的飽滿。
這讓他深情得彷彿上世紀電影中的主角,說出口的並非對白,而是潺潺情話。
起伏音節骨碌碌落進夏理的耳朵,倏爾引發一場源自靈魂的小小戰慄。
“想睡覺。”
夏理答得慢了些,略留出空白,失神地盯住了徐知競的眼睛。
後者的虹膜在昏暗的隧道內顯得幽深且難以與瞳孔分割。
才剛駛向出口,它們卻又驟然收縮,深秀得仿若兩灣映著林木的泉水。
徐知競的英氣並不僅限於銳利的輪廓,還有五官相輔相成,營造出天生的傲慢與優渥。
迷人外表的吸引力往往會沖淡抵觸情緒。
夏理有時也會反問自己,如果徐知競不是眼前的徐知競,那麼他是否還會如此煎熬?
關于徐知競的問題似乎很難得到解答。
哪怕時間來到此刻,夏理依然在逃避與正視之間選擇了前者。
他其實最明白年輕靚麗的皮囊能夠帶來怎樣的紅利。
但他不願承認自己也不過是視覺動物,企影象掩飾自己的虛榮那樣,掩飾掉這個可笑的事實。
“睡吧,我會叫你的。”
古城的道路狹窄,通往莊園的路不算遠,駕車卻要花上不少時間。
徐知競說罷將手伸向夏理額前,隔著碎發試了試體溫。
高熱引發的暈眩以及對低溫的渴望讓夏理不自覺往對方的掌心靠過去,愈漸與身後的車窗遠離,躲進徐知競的懷抱,緊貼住手臂上微涼的面板。
他乏力地往下掉,趴到徐知競腿上,攥著對方的手不肯放,枕在耳邊聽隱約的脈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