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理不明白。為什麼在想到恨的同時,也會想到他或許正愛著徐知競。
“好舒服,”夏理混亂地回答,“喜歡你。”
在這種時刻騙人不需要積蓄勇氣,因而夏理心安理得地對徐知競說謊。
屋頂的吊燈將玻璃窗上的雨珠映得璨亮。
夏理說完,轉頭看見自己的倒影。
藏在無休無止從屋簷墜落的夜雨之後,動物一樣趴在昂貴的沙發上。
那件oro piana的襯衣被揉皺了,胡亂丟在徐知競腳邊,柔軟漂亮得像一小灣水藍色的海。
夏理又想起自己可笑的,說要還給徐知競的‘房租’。甚至還抵不上幾件由對方隨手挑選的襯衫。
家養動物怎麼能逃跑呢,無非就是更早迎來死亡。
即便沒有藥物的支撐,夏理此刻的精神也並沒有低落,他反而不知饕足地想要更多,要用愛情填滿貧瘠的心髒。
——
漫長夜晚以一個吻作為前序,再由荒誕放縱的快樂轉場。
兩人玩過午夜,夏理從臥室出來,徐知競正坐在銀幕前的地毯上,抬頭不斷地切換選項。
夏理早前說了他還不困,纏著徐知競繼續,最好能一直到遺忘所有不美好的回憶為止。
可他的身體實際並沒有多少回饋,被藥物尚未褪去的效力壓抑著,讓大腦中的愉悅與痛苦一同隱匿。
徐知競哄人似的輕吻他的眉心,又黏糊糊吻過眼淚與鼻尖。
夏理自然地閉上眼,耳畔便傳來對方愛欲未散的嗓音,“太黏人了。”
在此期間,徐知競的發梢就似有似無地擦過夏理的耳廓,零碎地散落在面板上,勾起一陣純粹的,從心底誕生的癢。
夏理不知該怎樣回答,含糊不清地發出呢喃,一雙手攀著徐知競的肩背不肯松,愈發讓潮紅爬遍臉頰。
“困了嗎?”
夏理搖頭,繼而緩慢地睜開眼,回看進徐知競眼中。
後者笑得彷彿時光真的能夠回溯,裝滿了都是遺落在夏理十六歲回憶裡的熱忱與寵愛。
徐知競深秀的眉眼天生引人失衡,只是寂靜地對視,夏理都為之開始感到時光倒錯的迷茫。
“那去洗個澡,我們看電影吧。”徐知競溫聲提議。
夏理忘了自己有沒有答應,總之等他徹底清醒,徐知競早已將他抱到了浴室。
溫熱的流水帶來霧氣,很快在兩人之間彌散,朦朦朧朧看不清更抓不住,好像夢中,一伸手就會將世界戳破。
“徐知競。”
夏理越過水霧去看徐知競,白茫茫像隔著層薄紗,在無風的室內拂動。
“怎麼了?”
對方一邊回問,一邊帶著他邁入浴池。
熱水一瞬環抱住虛浮的軀殼,也在同時攥緊了飄遊的思緒。
夏理莫名將擱在徐知競掌心的手抽了出來,半開玩笑地沒入了池中。
人類自母親溫暖的羊水中孕育,天生在試圖逃避時想到最初的誕生之地。
夏理浸在水裡,沒有倒數屏息的緊迫,只體會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不想睜開眼睛,少有地接納了無邊無際的黑暗,甚至認為也許就這麼消失,又或被吞噬也並不是件壞事。
溫熱的池水在此刻成為了最安寧的懷抱,擁著夏理,像母親擁著她的孩子一樣,要帶他去往最幸福的地方。
然而永遠都是不可違抗的時間。
過了限定的時刻,溺斃的危機感很快便驅動了身體,本能地帶夏理脫離他實際並不認為危險的境地。
他倏地浮出水面,不可控制地吸氣與咳嗽,狼狽得像只不小心掉進水坑的流浪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