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如果要紀星唯評價自己,她會說她是一個擅長程式化交友與戀愛的人。
要選有氛圍的餐廳,輕松愉快的電影,在恰當的時機送合適的禮物,自然而然地拉近距離,發展一段新的人際關系。
她從小就學會了這些,對待唐頌亦是如此。
他們去麥迪遜大道逛街,累了就到臨近的甜品店打卡,拍漂亮的照片。
和所有愛在社交媒體上分享生活的留學生一樣,把自己包裝得精緻奢靡。
她這樣生活了二十年,即便偶爾感到迷茫,也並未細究過這是否就是自己真正想要體驗的人生。
突然出現在曼哈頓的夏理毫無徵兆打破了那層奇怪的結界。
紀星唯在二十一歲的初雪這天沿著裂縫走了出去,遲鈍地意識到她其實不是一個時刻都能堅強開朗的人。
唐家的危機始於一份加密檔案。
其中有條被壓縮的影片,是關於唐頌與幾位代理人及精算師在伊維薩圍繞套殼公司的賬務展開的對話。
這份檔案算是紀家的投名狀,為了自保選擇重新站隊。
紀星唯的母親便是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斷向紀星唯強調,只有這樣才能維護住紀家的地位,以便更順利地將她的父親踢出局。
紀星唯或許少有同理心,卻從未真正當過壞人。
她在將那張儲存卡交出去時手都在抖,停不下地深呼吸,被劇烈的心跳震得頭暈。分明站在母親面前,卻僵硬到連話都說不出來。
“囡囡,不用擔心的,這點事情唐家肯定擺得平的。”
“你想嘛,鬧得難看一點,到時候評估出公告你爸那邊才佔不到什麼好處。那個女的和她的野種算盤白打。”
母親在紀星唯的印象裡始終有一個典雅且溫暖的形象。
然而自那天起,紀星唯便開始時不時地做惡夢。
她夢見母親尖叫著變成怪物,用悽厲的叫聲揉碎玻璃,變成子彈穿過她的身體。
夢境虛幻而短暫,衍生的恐懼卻恆久。
紀星唯只好安慰自己沒有將所有資料都交出去,她不算是徹頭徹尾的壞人,不該被這樣的惡夢侵擾。
雪下了一整夜,第二天中午才停。
夏理陪紀星唯去公園散步,很安靜地穿過被高樓與櫥窗包圍的街道,去往城市中央唯一開闊的一片區域。
大雪將草坪覆成了純白,紀星唯跑過去把自己的腳印連到一起,在雪地上畫小星星。
她拉著夏理一起玩,跟幾個不認識的留學生打雪仗,玩累了就去找把長椅坐下,指向先前打雪仗的地方,故作認真地說:“那裡是青青草原。”
夏理為她的話思索片刻,反應過來也不覺得無趣,反倒愈發溫柔地笑了,“為什麼?”
紀星唯沒有想到夏理會接這麼幼稚的話題,一時倒茫然噤了聲,半晌才回答:“sheep eado,你明明想到了的。”
她不等夏理說話,低頭輕嘆了一聲,很快又繼續:“我以前和唐頌講,他說好無聊。”
“不過反正都是逢場作戲,也沒什麼好要求他的。”
紀星唯對唐頌的歉疚在旁人眼裡其實更像是遺憾。
夏理不知道那些檔案的存在,自然也不會想到對方的嘆息與愛情無關。
他們在天黑之前回家,叫了外賣又開了支麥卡倫。
紀星唯連冰塊都不加,喝醉了就隔著瓶身看夏理,用發燙的臉頰倦倦去貼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