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如墨,皓月高懸,流雲千里。
今夜的星空,特別美好,深藍色天幕之上,星河如帶,繁光流燦,皓月之下,雲絲冉冉散開,仿若一條流動銀芒的明亮溪流。
盛都府東城區無人居住的院落,院落中央空落落的,地上撒著引魔香。角落裡一棵大槐樹在夜風裡招展如妖魔之臂,樹影疊疊,偶有一聲鴉鳴從樹叢中掠過。
郝瑟帶領盛都府一眾衙役提前潛伏在院落裡,聲息全無。
郝瑟高高坐在大槐樹高大茂密的樹冠上,頭髮全部束了起來,扎著高高的馬尾髻,大長腿臨空懸著,穿著同色繫到小腿的靴子。
一身黑色緊身夜行衣,束醬色腰帶,讓她此刻看起來盈盈細腰,芊芊長腿,身段精緻到奪目,卻英姿颯颯,玉樹臨風。
白皙纖長的手指,摩挲著哨子,指甲在月色下晶瑩若貝,璀光流轉。
那平日裡總有三分嫵媚的眼睛,此刻只剩凜然犀利。小巧精緻的臉,被月色洗禮,清亮得像碧水之中的白玉盤,卻隱隱散發身經百戰臨危不亂的強大氣勢。
三十五個衙役按照這幾日訓練的陣法,分別隱在高牆後不同方位,均身著景翊友情贊助的防護甲衣,數雙黑眸灼灼看向前方。
胡小豆捏了捏已經起汗的拳頭,給自己打氣:別怕,今晚一定拿下這怪物。不能在郝大人面前掉鏈子,不能被秀兒看不起,不能被夏瘋子天天嘲笑胸肌不發達,護不了女孩子。
其他衙役也暗暗打氣,不怕,有郝大人在,就是定海神針。他們雖然是衙役,可郝大人說了,哪怕不上前線,照樣可以守護一方安寧,那也是保家衛國的錚錚男兒漢。
月光冷白,撒在簌簌著響的大槐樹上,像下了一場霜雪。夜風冉冉,從大槐樹上掠過,帶起樹葉沙沙聲不絕於耳,像鬼怪在竊竊私語。
胡小豆腿彎開始微微發軟,悄悄看了一眼附近的郝大人,見她如定海神針一般坐在那裡,長腿還隨意搖晃著,心一下子定了下來。深吸一口氣,那微顫的腿,漸漸又穩如罄石。
不知何時,皎潔明月被西面飄來的幾塊烏雲遮蓋了去,光線一下變得有些陰暗起來,連帶著吹過的風都隱隱帶了陰冷之意。
幾隻烏鴉似突然受了驚嚇一般,從棲息的樹冠裡掠了出去,撲嗤撲嗤地一陣亂飛,院落裡,剛才還在四處亂竄的小老鼠,也偷偷縮回洞裡。
風似乎變得更加陰冷,也吹得更兇猛了一些,風聲如幽冥鬼哭。
眾人脊背瞬間收緊,手心一下溼了。
來了,來了,他來了。
他......來了......
他帶著血盆大口來吸血液來了。
一股寒意從大家尾椎骨升起,沿著脊柱,爬上背心,攀上脖子,直入頭頂。背心順時一片冰涼,哪怕戴著護脖頭盔,也感覺脖子冷颼颼的,而頭頂一陣麻意,如有無形壓力罩住天靈蓋。
眾人渾身不由自主打了幾個寒顫,心間微微發抖,卻無一人因為緊張而發出聲音。哪怕那最難控制的牙床,也硬生生沒發出一點聲息,一張張臉的肌肉卻僵硬如石。
狂風咋起,吹散了烏雲,視線又清晰了起來,眾人眼眸猛地一縮。
剛才還空無一人的院落門口,一個紅影憑空出現。
紅色衣袂飄飄蕩蕩,形如鬼魅。一頭紅色亂髮遮蓋住來人蒼白的臉。枯瘦的手指上,指甲足有半寸長,血紅紅地閃著幽幽的光,赤著雙足,連腳指甲也是血紅色。
那枯瘦手腕上,赤紅衣袖內,隱見銀光一閃。
空氣一瞬凝固。
林中靜寂無聲,連剛才那些烏鴉鳥雀,都似噤了聲。
針落可聞。
吸血鬼,不,吸血赤魔,到了。
冷月懸空,銀霜千里,透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