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就在腳下。
我的回憶,遠在天邊。
故土裹挾著春風扯來的氣息,腥臊刺鼻。
一個小孩無聊地玩著泥巴,一條蚯蚓正痛苦地尋找著自己身體的另一半,小孩訕笑著。
沒錯,我就是那個小孩,一個小女孩,但現在已經是26歲的大女孩了。
春風街的鄰居認錢不認人,她們從小就愛圍在街口的石凳上,長大了就扇著扇子扯著八卦,我們小孩騎車的、踢球的、打鬧的,都圍著她們,以便讓他們覺得我們不是為了聽那些小道訊息,其實我們只是掩飾,我們也愛聽那些小道訊息。
比如鄰居家的雞不見了,張二的媳婦跟別人跑了,某某家的孩子大學畢業一個月才賺一千塊錢,自己家的男人身體不行都是在門口“逛逛”就走了。
別以為我們小孩,真的小。
那些娘們兒說,別管什麼大學畢業,有錢才是王道。女人就要嫁個有錢人,伺候好老公守住家庭就完了,男人要做生意,不能憋憋屈屈的做什麼辦公室,拿著死工資,吹空調是舒服,那也只能吹一輩子空調了。
那年9月,二叔開回了一輛大眾牌汽車,我不記得到底是什麼型號了,直到現在我都沒有開過大眾的汽車,因為我不想做普通的“大眾”。
父親不常年在外打工,我想見而不得,二叔很洋氣,他穿的是香港的外貿衫,抽的煙是萬寶路,他的墨鏡我至今還記得,那種灰暗的自豪感來源於與陽光的隔絕,那真是個好玩意兒。
媽媽拿溼毛巾給二叔擦了擦汗,給她做了一大桌子菜,我看到二叔總是不經意地碰到媽媽的手,然後媽媽就罵他死鬼,我想,女人都叫男人死鬼吧。
“寶貝,你出去和他們玩一會兒,這是五塊錢,你想買棒棒糖就買棒棒糖,你想要汽水就買汽水,好不好?”
“好!”
我很少有這種待遇,只有二叔回來的時候才有,所以二叔以來,我就興奮了,當然,我知道在這個房間裡,可能有人比我還興奮。
我依舊在挖泥巴,我想把這五塊錢存起來,因為我想以後開一輛比我二叔的車還好的車。
“我跟你說,現在下海啊,正是能撈一筆的時候,你看老遲家老二,聽說在嶺東開了個洗腳按摩店,手下的小妹妹有十幾個,那錢就像是流水一樣花花的塞進他的腰包哩。”
“王家大嫂,你也想跟著遲老二幹啊?你這身體行,肯定能賺大錢。”
“哈哈。。。”
“怎麼,我跟你說,你還真別小看我,要是讓我去,哼,我那一身功夫才有施展的地方。”
“你小點聲,讓你家老王聽見不打你才怪?”
“怕什麼,大點聲,他那個死鬼還不知道在外面包了幾個二奶,一個星期能回來一次我都知足了。那玩意兒不行,還那麼喜歡偷腥。”
“男人嘛,就是喜歡證明自己,你也不看你的腰有多粗了,還在那發浪。”
“你懂什麼,男人就喜歡腰粗的,我還豐滿哩,城裡人都這麼形容。”
“哎你們不知道,李老四家的女兒被報送研究生了。”
“那不是挺好的事嗎?”
“是啊,以後就飛黃騰達了,是在北方讀書的那個女娃吧。”
“啥飛黃騰達啊,你們不知道,小丫頭好像被學校裡的保安給強姦了,她們說叫保研,保送了。”
“哎,那是真慘,以後希望她能騙過她老公吧。”
“女人最貴的不就那一下子嘛,做個修復手術簡單的很。”
“那咱們現在做,還來得及嗎?”
“哈哈,老不正經的。”
“你家兒子大學年的怎麼樣,快畢業了吧?”
“我看都快畢不了業了,天天玩女仔,談了個嶺東的,說那邊發展比我們這裡好,以後想去那邊,女孩條件也不錯,在學校都是給她花錢買東西的,哎,以後把我這寡母一個人扔在老家喲。”
“有錢就行,管他什麼入贅還是鳳凰男,你說是不是,等他岳父死了,以後那些錢和房子不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