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墨黑冷清,瓢潑大雨隔絕了二人,像是蒙著一層薄薄的雨布。
“你在等我?”沈燁意外道。
許隨皺眉:“不等你等誰?我還娶了第二個?”
老公的語氣還是怒沖沖的,頗有一個不滿意就要吵架的趨勢,像隨時要挑刺找茬。
沈燁驚詫不解過後,便是噗嗤一聲輕笑。
許隨冷冰冰道:“笑什麼?”
沈燁溫柔道:“沒什麼,這幾天你總會給我意外。”
他走上前攬住許隨的肩膀,親密地把臉貼過去,青年別扭地躲了躲,卻沒有怒而動手,反而主動仰臉和他蹭了蹭。
沒得到預料之中的巴掌和羞辱,反而得到了軟乎乎的貼蹭,沈燁不禁咬了下他的薄唇。
“裝得不錯。”他語氣淡淡,“我都快心軟了。”
許隨不敢回他這句話,把臉埋進他的胸口,臉色不正常潮紅,他低嚀一聲:“我好像要發燒了……”
沈燁握住他的胳膊,把過他的膝彎打橫抱起,悶頭跑進船艙。
許隨倒在他的懷抱裡,呼吸低微而灼熱,撒在冰涼的面板上,灼得人手腳發麻。
這一路跑來有些迷幻,在燒熱的痛苦和溫暖的懷抱裡,許隨醉了般頭暈腦脹,只會盡力捕捉他能感受到的。
他能感受到顛簸,聽到人群的狂熱尖叫,知道沈燁在抱著他極速奔跑,迅速穿過長廊。
耳邊傳來男人強勁有力的心跳,汩汩的生命力似乎要從一具身體傳到他這具病弱破敗的身體裡,融化他所有的疲憊和病痛。
他聽到沈燁幽寒的聲音:“許隨,我就不該管你。”
許隨默然笑了下,心知肚明:“……為什麼?”
“管了你這次,你還會有下一次。”沈燁漠然地說,“拿自己的身體當籌碼,靠生病來讓我低頭服軟。”
許隨攥緊他的衣袖,嗓音沙啞微弱:“沈燁,你可以不管我……”
沈燁把他用力擠進懷裡,好像在呵護珍寶,許隨的腦袋悶了進去,嗅到了他身上海水未幹的鹹腥味。
他聽到沈燁平靜的聲音。
“我賤。”
眼眶湧出一層滾熱,許隨抽了抽鼻子,把淚忍了回去,悶聲道:“我離不開你,就是因為你對我這麼好……”
沈燁說:“知道你不喜歡我,我還非要纏上去,誰讓我賤?”
眼淚浸濕了妻子的胸口,許隨忍住哽咽,靜默無聲地掉著眼淚。
他哭得無聲無息,不太像裝可憐,反而像是痛苦悔愧,沈燁感受胸前溫熱的濡濕,無奈地扯了扯唇。
他總不明白許隨為什麼要對他抱有那麼大愧疚,走到這一步,是沈燁一步步清醒下的選擇。
他的自殺跟許隨沒多大關系,單純是覺得沒意思,不想活了而已。
想愛的不愛他,愛他的放棄他,堅守的化為烏有,想念的早已逝去。
領袖的一生很少有自如的選擇,他連生與死都無法選擇。
死亡會引起許多後續無法承擔的後果,不過幸好還有一個許隨活著,能接過他離世後的一切,不會有太嚴重的影響。
所以沈燁坦然的、冷漠的、絕望的、輕松地對心口開了槍。
“許隨,我的任何選擇都發於內心,你和我糟糕的七年婚姻決定不了我。”
“我本想和你離婚,放你自由,再自殺接受報應。你不逼我,我其實也活不了,那支袖珍槍就是為自殺準備的,我藏了兩年。”
沈燁平靜地說:“我的死亡每個人都有份,但罪魁禍首是我自己。”